第二天。
顾十六牢记着顾侯爷的吩咐,将做好的几盏萤火虫灯送去了上房,说是侯爷昨日和夫人捉的,特地献上来给老夫人和孩子们玩。
程哥儿和玉姐儿欢呼一声,便围了上来,虽是白日,看不分明,可他们已然期待夜色降临。
“义父真好,他念着我们呢,”程哥儿抱着灯,咧开唇笑却又掉了眼泪。
玉姐儿眨巴着眼睛问:“哥哥,这灯挂在屋子里,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能瞧见,是不是就不用点灯了?”
程哥儿道:“是。”
玉姐儿幽幽道:“以前咱们在塞北的时候,从没见过这些,没想到京城有这么多好玩的。”
“是啊,”程哥儿幽幽叹了口气,侧首看了眼妹妹欲言又止,神情举止之间越发像个大人了。
顾老夫人喜滋滋地拉着顾十六问了又问,越问越满意,回首对容嬷嬷道:“他们夫妻二人真是蜜里调油啊,以前晖哥儿可不喜欢这些,总觉得无趣,哎,不说别的,就这份心意是真正难得。”
“可不是嘛,”容嬷嬷凑趣道:“老夫人可以放心了,侯爷和夫人琴瑟和鸣,将来一定会儿孙满堂。”
顾老夫人笑道:“你方才听到没有,十六说,侯爷昨晚就惦记着要往这里送,只是想着太晚了,不要打扰我们。”
容嬷嬷点头。
顾老夫人目露欣慰。
“如今天下太平,晖哥儿也立下功勋,为祖宗争了口气,也越来越有人气了,这多好啊,多亏了好鸢儿。”
容嬷嬷附和:“侯爷自从婚后,的确与往日大有不同,说起来这男子娶妻和未娶妻就是两个样子,比如我家那个女婿,当初天天板着脸,冷冰冰的,真没白瞎他那个姓,如今八面玲珑,人情上的事处处精通,逢人三分笑。可见侯爷这门亲事是找对了。”
顾老夫人越说越高兴,又命人翻出往年存下来的好物件,要给秦鸢送去。
顾六爷和松山先生昨夜就得了灯,另外顾十六还贴心地告诉他们府中萤虫最多之处,说两位诗兴大发时,便可前去赏景。
“古人常说腐草生萤,水多草木繁密之处的确是萤火虫最多的地方。”松山先生道:“没想到侯府还有这般好去处,多谢侯爷心细,还能想着这些。”
顾十六忍不住笑道:“先生也知道我们侯爷是习武之人,这些都是夫人说的,我还听侯爷说起,说扬州有个放萤苑,是以前的皇帝专门放萤火虫的。”
“对,”松山先生有些惊讶,看了眼顾十六,道:“是隋炀帝。”
顾十六表示未曾听说过这个皇帝,又道:“侯爷说,萤火虫是诗虫,你们这些文人墨客最喜欢这些,哦,对了,侯爷还说放萤苑这样的地方对于书生来说就像斗鸡台对于纨绔子弟一样的好去处。我是个粗人,也不懂那些,先生肚子里有不少故事,能不能得空说说?”
松山先生打着哈哈,道:“这就说来话长了,等明日罢,你不还要送灯给六爷?”
顾十六笑着点头,道:“那就一言为定了,松山先生说的故事,我在旁边听了都受益不少呢,六爷也是个爱做诗的,松山先生若是想要去赏虫,可以与六爷同去。府里还有个听虫鸣的好去处,侯爷和夫人也曾去听过。”
松山先生闻言,点头道:“侯爷对夫人爱重,方行此雅事,怪不得侯爷要请我来府中说书。至于观萤听虫之事待日后再说罢。”
顾十六笑道:“先生真是厉害,一猜就中。”
松山先生心想这又有何难,只要长了眼睛的,在府里呆上一刻钟的功夫,只怕就能瞧出来了吧。
顾靖晖言行举止都是个武夫,这又是赏萤又是听虫叫,怎么看都是为了讨好佳人所为。
这也难怪。
侯夫人美若天仙,又文采见识过人,处事通达周全,侯爷不放在心尖上也不可能,谁又不是从年少时过来的呢?
只是这顾侯爷动心动的比旁人晚了不少年。
松山先生想了想,道:“侯爷敬重秦祭酒,我早有所耳闻。”
送走顾十六后,松山先生吹熄了灯,静静地看着闪烁的荧光。
半晌,屋子里响起一声低叹:“兴许这侯府还能多呆些时日。”
顾六爷得到萤火虫灯时又是另一番情景,顾十六将秦鸢有意拉拢他与松山先生亲近的意思说的十分清楚。
顾六爷叹道:“三嫂行事,周到缜密,松山先生能将思远贤弟都收服了,自然是个有大才的,我岂能辜负三嫂的一片好心。你回去给三哥说,我知道了。”
顾十六道:“小的私下里瞧着松山先生还是有几分兴致,六爷不如约他吃酒观萤,再做几首诗,这人嘛,多走动几次,就有了情面了。他如今在府里小住,六爷正好和他多走动走动。”
顾六爷点头。
到了晚间,就约着松山先生同去赏萤。
松山先生已瞧过了顾六爷的诗集,自然知道他的水准,待要不去,又却不过情面,若是去了,又觉得无聊。
就道:“夫人已将我这些年游历所作的诗札送还,还附上了些心得,我正在琢磨。”
顾六爷一脸好奇,问:“松山先生,我能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