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的山长、监院及两个夫子同一日被抓,其中一个夫子还是惹得郡城人人自危的杀人凶手,大街小巷早已经议论纷纷。
伢子们的消息本就比常人更灵通,一日下来,通过各种渠道,好的、坏的差不多都打听清楚了。心满意足地睡得正好,忽然被衙役从床上叫起来,还什么话也不说,就将他们带回了太守府。
出于本能,伢子们都在猜疑,是不是同行之中有人与案子有关。为求自保,尽管平日见面大哥二弟叫得亲热,今儿却各自不搭话,就怕牵连到自己。
看到陈韶在羽林卫的护送下过来,伢子们立刻各自为营地恭敬站好。猛然听到陈韶问史兴买院子的事,伢子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陈韶又问一遍后,大家伙才心头一松,立刻围成一团,大哥二弟的又亲热起来。
一盏茶过去,伢子们还闹哄哄的,没人站出来认领史兴买院子的事。
陈韶轻轻敲一敲惊堂木,等他们都安静下来后,缓声说道:“我要找的是史兴买下的院子,与卖院子的人无关,但如果无人认领他买院子一事,回头又让我查出来,那就没罪也有罪了。”
伢子们再次议论起来。
陈韶没有再制止,只是稍思片刻,朝颇有些事不关己的市令道:“百姓买房,先要起草定帖给你们审查,审查通过后,才能签订正契。正契不仅需要官府加盖印章,还要留一份给官府备案。你也别跟无事人一样,也好好想一想,史兴是何时拿定帖或是正契过来给你们审查的,想不出来,就赶紧去库房查一查。”
市令诚惶诚恐道:“小人这就去查!”
陈韶‘嗯’一声,“去吧。”
市令刚走到门口,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伢子突然上前一步道:“大人可否让小人见一见史兴?”
陈韶让市令回来后,问伢子道:“为何?”
“小人不认识史夫子,”伢子解释,“但小人模糊记得,十三四年前,有位自称太学夫子的人带着其夫人和孩子在我爹手里买过一处院子。”
陈韶扫一眼他身边的人:“你爹呢?”
伢子道:“小人的爹在六年前已经病没了。”
陈韶说了声抱歉后,吩咐一边的衙役:“去把史兴带过来!”
丁立生怕陈韶说他滥用酷刑,那一顿板子打得并不重。史兴被衙役催着,踉踉跄跄从二堂来到一堂,看到一屋子的伢子,脚步微微一顿后,便安静地跪到了地上。他那微顿一瞬的紧绷,并没有逃过陈韶的眼睛。而伢子也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说道:“是他!”
陈韶并没有轻信他,而是看一眼史兴后,问道:“时隔这么多年,他的变化应该不小,你怎么能够一眼断定是他?”
史兴也竖着耳朵在听。
伢子道:“当年那位夫子给小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三角眼和下撇的嘴巴,那是小人第一次见到三角眼,以至于那以后,小人看人时总会不自觉地先看人眼睛。”
陈韶看向史兴,史兴垂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从他微微僵硬的动作可以看出来,伢子的记忆是对的。顺着伢子话,陈韶问道:“他买的院子在哪里?”
伢子摇一摇头:“不知道,小人当时年岁尚小,凶杀案闹得也正是沸沸扬扬的时候,小人的娘担心小人的爹看不住小人,害怕小人跟着出去会遇上歹人,就把小人拦在了家里。”
“那他是哪一年买的院子,你还记不记得?”陈韶问。
“是元和六年的年底,”伢子没怎么想,就肯定地回答道,“小人记得爹卖完那院子回来,买了好多年货,还给小人买了心心念念许久的铁环。”
元和六年的年底……元和六年共发生过三起案子,第三起案子发生在九月二十九,第四起案子则发生在元和七年的三月,中间隔着近半年的时间。陈韶看着史兴问道:“你说他是带着夫人和孩子买的院子?”
伢子想了一会儿后,说道:“是不是他的夫人和孩子,小人不确定,只记得大雪的天,那位夫人和孩子还穿着单薄的衣裳,那孩子的耳朵和手上都长满了冻疮。”
陈韶问市令:“元和六年的正契还收着的吧?”
元和六年的时候,洪源郡的太守还是李保中。李保中对政务一向兢兢业业,对各曹的管理也向来严格。市令恭敬道:“应该是还在。”
陈韶吩咐:“你且带着他们一起去找一找,务必要找到。”
市令应声带着一众伢子走后,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陈韶看向史兴,“都已经查到这个份上了,还不打算交代吗?”
史兴磕头道:“小人没有杀人。”
陈韶静静地看着他片刻,缓缓说道:“你应该比别人更清楚,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高汉、罗正新等人能长期羞辱你,而你不敢反抗的手段,我不是不会。之所以不用,是还敬重你在杀人的过程中,确实做过不少的善事。你要老老实实交代了,我会让案子就在你的身上了结。否则,祸及家人甚至是全族的事,我并不介意用在你身上。”
史兴无动于衷道:“小人没有杀人。”
“好。”陈韶沉下脸,“来人,将他……”
“公子!”陈韶刚开口,蝉衣忽然闯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