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一戒尺用了十足的力道,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她儿子而手下留情。
裴砚知饶是早有心理准备,身子也被打得晃了一下,发出一声闷哼。
他咬紧牙关,拳头在身侧攥紧,才生生忍下后背火辣辣的疼痛。
门外,阎氏母女和宋妙莲听说裴砚知回府后也赶了过来。
那清脆响亮的戒尺落下,三个人都吓得一哆嗦,在门口停住脚步,不敢再往里走。
“终于轮到他了。”阎氏心惊肉跳的同时,又觉得很解恨,和裴玉珠小声道,“他当初打你哥时也是这样。”
裴玉珠忙扯了扯她的袖子,让她不要说话,别惊扰了祖母。
祖母是整个裴家最难伺候的人,轻易招惹不得。
宋妙莲头一回见裴老太太,不了解她的为人,因此也没敢吭声。
一片死寂中,裴砚知沉声道:“儿子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请母亲明示。”
“不知道,那我就打到你知道。”裴老太太扬手又是一戒尺,“你身为左都御史,替朝廷督察百官,教化百姓,却认识不到自身的错误,你这官做来何用?”
“啪”的一声,戒尺再次落在裴砚知后背,外面三个人听着都觉得肉疼。
裴砚知疼得眉头紧锁,下颌线绷出分明的棱角,拳头上的关节都攥得发白。
他没有再开口。
他已经猜到,母亲之所以瞒着他从金陵来燕京,肯定是长姐或者裴景修写信和她说了自己与穗和的事。
否则她不会一来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关于穗和,他没办法和母亲解释,穗和原先跟着裴景修住在金陵,母亲肯定是知道的。
因此来说,穗和在母亲眼里,就等同于裴景修的人,自己这个做小叔的,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该同穗和在一起。
这叫叔占侄媳。
这叫枉顾人伦。
况且还有皇帝的圣旨。
裴景修只需要把这两点告诉母亲,别的根本无须多说,母亲就算把他打死,也不会同意他与穗和在一起。
所以,现在的他,说什么都没用,说什么都是错,说多了,还会让母亲认定他在维护穗和,从而将怒火蔓延到穗和身上。
他有点懊悔,方才回来的太急,忘了让人去通知穗和一声,让穗和先去长公主府上住几天,以免晚上回来被母亲刁难。
穗和看到他挨打,肯定会心疼的,他不想她心疼。
裴老太太见儿子闷声不说话,更是怒上心头,手中戒尺啪啪啪如雨点落下。
裴砚知后背很快就洇出血迹,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外面三个人全都惊呆了。
老太太是真的狠,对自己亲骨肉都能忍心下死手。
她不会当真一顿把这儿子给打死吧?
“你还不肯认错吗?”裴老太太厉声道。
裴砚知脸色煞白,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裴老太太怒不可遏,手中戒尺再度落下,口中恨恨道:“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你兄长就不该救你,让你淹死了才好!”
裴砚知心头一阵抽痛,几乎要压过后背的疼痛,红着眼睛抬起头与母亲对视:“所以,母亲也怨我害死了兄长是吗?”
“难道我不该怨你吗?”裴老太太厉声道,“你兄长为人忠厚,孝顺听话,从来不叫我操心,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痛失长子,景修也不会失去父亲,你大嫂也不会守这些年的寡。
你害得人家成了孤儿寡母,原就该担负起照料他们一家的责任,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你身为叔叔,不顾人伦,和侄子抢女人,为了一个贱婢和你嫂子侄子反目成仇,连你长姐的话你都不听,皇帝的圣旨都管不住你。
裴砚知,你想干什么,你想惹怒天子,让裴氏一族都陪你去死吗,早知如此,你当年就死了岂不更好,也免得牵连别人!”
裴砚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耳朵嗡嗡作响。
母亲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仿佛呼啸而来的利箭,精准地射中他的心脏,射得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原来母亲是这么想的。
原来母亲竟是巴不得他死的。
原来在所有人眼中,他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哪怕他拼了命的用功读书,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他也是那个该死的人。
哪怕他省吃俭用养活长嫂一家,掏心掏肺为他们好,甚至把御赐的宅子都分一半给他们,他也是那个该死的人。
因为兄长的死无可挽回,所以他无论怎样都偿还不了。
除非他也去死!
“既然如此,就请母亲当着父亲与兄长的牌位打死我吧,我早该给兄长偿命的!”
他捂着心口,喉间腥热上涌,他忍了忍,终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地上绽放点点红梅。
他没有去理会,绝望地闭上眼睛,心如死灰。
裴老太太见他吐血,握戒尺的手抖了一下,又气他倔驴脾气不肯服软,宁死都不向自己低头。
知子莫若母,她知道裴砚知之所以不肯低头,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就像小时候,她怕他玩物丧志,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