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僵滞的眼底,天地间的光与生机,都仿佛要被那把蔽日的血色光刃抹去。
直至虚空一滞。
犹如所有人的错觉,那巨形血色光刃像是被什么天地之力凝住了一息。
巨形光刃上,乳白的灵力从最上首的一点,如蛛网般向下蔓延开来,它以和缓温润的光泽穿过血色,在巨刃上留下了一道道华光刺目的裂痕。
与此同时,被巨刃遮蔽了的苍穹下。
“慕寒渊”眼尾戾意未消,已经被不可置信的惊绝取代,他蓦地抬手,终焉之力贯向心口的魂匕虚影——
然而还是晚了一息。
那把如星海凝作的光匕,被从心口向外漫延的圣洁灵力慢慢没过,如雪消融。
与之同时,镇压在无尽黑暗中,那道神魂之影停下了狰狞的挣扎,他清隽如雪的容颜与衣袍褪去一丝丝墨污,在黑暗中重新显露。
慕寒渊在黑暗中睁开眼,归于平寂的声音回荡在两人的神魂内:“原来你我便是终焉。”
“……可那又如何?”
“我信天道无常,但不认宿命无改。”
“即便终焉是宿命所定,我亦绝不屈从——既你说宿命难逃,那便叫它来逐我罢。”
“终局未至、天由我定。”
——
轰!
“慕寒渊”心口的魂匕彻底消融。
眉心识海内,太极生黑白
两仪,首尾相衔,一息合转——
神魂交替,乾坤颠倒。
而那血色的巨形光刃也终于被天地之力撼停在光罩上方,雪白裂纹密布整座光刃,而后伴随着一声惊天之响,沿着裂隙寸寸碎开——
巨刃崩裂,地动山摇。
每一团光刃碎片燃作魔焰火团,从天而降,落到戍城光罩外,如燃起一场焚世之火。
虚空中。
慕寒渊长袍垂停,他终于重新睁开了眼,望向下方陌生的庞大城池。
……方才他虽神魂如尘,却也能清晰感知那个“慕寒渊”的所作所为。
此刻,最近人群要害的几团碎刃魔焰被他卷至百里外的无人荒野,然而还是有拦不下的,正落入城池四周。
在满城慌乱惊声与火势燎天中,光阵不敢再封锁,自行破开——悬剑宗弟子纷纷传令四方,御起仙舟飞剑,将城中百姓向无火的城外之地送去。
虚空中,慕寒渊墨袍掠出残影,直入戍城。
闻不言趁方才起火城乱之时,混入了向城外遁逃的百姓当中。此刻他正扶着断臂踉跄扑行,眼见城门就在几丈开外,他的心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就要一步踏出。
忽地,他的身影像被无形之力强行凝滞在了半空中。
只有眼珠能动的闻不言惊恐地微微转过眼球,一袭凌白盛雪的长发,轻缓掠过他身侧。
清声温润,如珠玉落盘。
“闻宫主。”
百年间他曾与对方闲棋手谈,把酒言欢,而今,那人如谪仙的清颜落入他眼底,却与索命的恶鬼修罗无异。
“救……我……”闻不言从嗓子里挤出血腥的哀鸣。
“杀我乾门长老弟子,共二十一人,”慕寒渊凌空掠至他身前,翩然回身,他漆黑长垂的睫羽下,眸子温和如水,又漠然似冰,“尔罪,难恕。”
话落,慕寒渊掠身离开。
他身影消失在城门下的瞬息,四周百姓惊骇地望着,二十一道横竖不一的血线,同时显影在闻不言的身上。
下一刻。
“……砰。”
如烟花四溅。
死寂过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厉的惊叫声,穿破魔焰落下的焚世之火,回荡在整座戍城的上空。
一十息后。
藏匿于戍城中的浮玉宫长老,只余下最后一人。
浮玉宫五宫主,段松月。
颤颤巍巍的段松月将自己的身体哆嗦着挪向墙根,他难以自遏地瞥过慕寒渊身后不远处,那个四分五裂的同门长老,只一眼就叫他满头大汗,惊恐地抽着气转回来。
“我我我我……只杀了一个筑、筑基期的……小小小弟子……就算是众仙盟要处置,也、也会容情的……你想清楚,你要是杀了我……就是枉、枉杀……”
“只杀了一个么。”慕寒渊悲悯垂眸,望着眼前快要缩作一团的人。
“
是,是,只有一个!!”
段松月惊恐地声音嘶哑着喊出来:真的!他是给别人挡,自己撞到我剑上来的!⑾_[(”
“可惜了。”慕寒渊回身。
段松月如释重负,大汗淋漓地靠在墙上,不敢出声追问。
然而他还是听见了尾音。
也是他在这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
“你的命,本不配抵他。”
“……!”
一道血线,从段松月的眉心正中,竖着向下裂开。
“砰,砰。”
身后两声落地。
慕寒渊一挥袍袖——
隔着两条街巷的百丈外,一根被火烧断向下砸落的房梁,被拂落到旁处空地上。
原本的梁前,哭嚎的小姑娘被母亲一把抱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