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见桃花照玉鞍(一)(9 / 15)

都行道安然,食不言寝不语,比她记忆里太一真人那个老古板都端正。

她本想借着吃饭这种最放松的时候随意旁敲侧击几句师徒之契的事,没成想,凡问他一句,慕寒渊便放下碗筷,字字敬而无失,清卓儒雅,仿佛即便置身食铺酒肆,也能不沾丁点人间烟火气。

云摇:……这么变态到底是谁教出来的。

犹记得五百年前,奉天峰顶有个扎俩冲天小辫的丫头,刚入门陪师父吃饭还喜欢蹲在小板凳上面。

后来被四师兄拿他的铁戒尺,一下一下敲过来的毛病。

到现在想起来还腿疼。

云摇默默抬眸,望着对面那位宽袍广袖温其如玉的徒弟,在心里下定决心——

为了让自己这个德行有失、注定和这位未来道子品行极端相反的师父不祸害徒弟,这师徒关系还是早日断绝得好。

就等这次归山后吧。

“这趟赴藏龙山,路上,把这个戴上。”云摇手腕翻起,一条带着法器宝光的银白绸带便出现在她掌心。

“谢师尊赐。”

慕寒渊抬手,等云摇将凉冰冰的绸带放入他掌心,他微微偏额,似乎有些不解。

“是我在乾坤袋里翻到的,炼制了一夜,应该是合用的。在你双目复原前,虽不明晰,但能不触而感知轮廓。”

不知道是不是云摇错觉,慕寒渊那双冰似的眸子里,雪意都好像微微融了些。睫羽下一点浅色小痣,像是点描了身后千山落日,在苍苍晚色间微微熠烁。

“谢过师尊。”

“……”

于是云摇没忍心说另一个原因。

有些人自是修真界的天上明月,仙门弟子皆知明月不可掇,但既入凡尘,普通人不知道要祸害多少。

还是提前遮一遮才好。

云摇心满意足地低头去拿碗筷了。

——

如果知道在几天后的夜里,这玩意就会缠着慕寒渊的手腕,把人绑在她的榻上,那云摇现在绝对宁可吃了它。

多是些听了不知多少年的恭维夸赞,慕寒渊却不见不耐,亦无得色。

他仍是如常,即便目盲阖眸,守礼仪态也俱挑不出一丝瑕疵,温谦平和地与众长老相辞。

慕寒渊侧身,向殿外走去。

“……不愧明月之姿啊。”

“有子如此,我乾门当兴。”

“这伤尚未愈,又要下山。我那儿还有清目障之毒的丹药,待会就叫弟子给他送过去。”

“寒渊劳苦功高,若非恐与将来他继任乾元道子之位相冲,以他资历与修为进境,早该授长老了。”

“哼,说到道子继任,也不知掌门这次又想将那有名无实的师徒关系拖延多久?”

“这小师叔祖,当真是占着如此美玉良才,却不施教,平白误他前程——”

殿内话声一顿。

只因原本该跨出殿门的人,轻裘缓带,忽停了下来。

众人疑目,下意识消了声。

褚天辰为首,也是他先开口:“寒渊尊,可还有什么事忘了提及?”

“有。”

殿门前,日光正盛。

慕寒渊睁开眸子,眼前仍只有模糊混沌的一片,给旁人早该躁然,郁结不安,但他不紧不迫,听声只觉清静随和。

“一言以告诸位,明我心志。”

那人扶殿门,掀宽袍,抬长靴——

一跨而过。

身影如雾散云消。

只余辞声,在光下透彻:

“若无吾师,今日乾坤之内,早无乾门;乾门之下,亦无吾身。”

-

云摇着实没想到,自己那日只是随口一句“饿了”转移话题,慕寒渊竟还真记了两日。

于是,藏龙山一行前,云摇受邀,第一次踏进了她独苗乖徒的洞府——

同在山门内,离她独居的天悬峰相去不远。

一座独山,独峰,独门独院。

能有这么大手笔的,自然不是穷得快要组织弟子下山化缘的乾门——而是众仙盟。

云摇听说这是慕寒渊获封尊位,也即得到道子继任人身份那年,众仙盟专门遣豢养仙兽驮负而来的“云上仙山”。

投好之意,巴不得全修真界的蚂蚁都听见。

“境随心动,不愧是云上仙山。”

云摇一边踏上临近山巅的最后一段小路,一边欣赏着这山间风景。

“师尊既喜欢,明日行前,弟子为师尊移府。”

“可别,”一听慕寒渊应得轻巧,像随手送个摆件,云摇慌忙拒绝,“刚出关就占了乖徒洞府,那岂不是要叫人骂个遗臭万年。”

“……”慕寒渊微怔,缓袍回身,“乖徒?”

云摇懵了下。

怎么一着急,还把心底玩笑称呼给顺出来了。

“额,你是不是不喜欢这种称呼?”

“随师尊喜欢,弟子不在意。”

好在这点小事,在这位仙门明月的心上大概是不值一挂,那点怔忪情绪很快便随他睫羽垂低,从那张谪仙似的面庞间扫落淡去。

“咳嗯。”

云摇尴尬地摸了摸束起的长发马尾,忙对着又变了一层的山景转移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