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汉土的辽西郡往北数百里,有个地名叫白狼山。
再往北,是平刚。
从平刚沿乌侯秦水,也就是后世的辽河支脉,往东北方向推进,直到和另一条水脉交汇,在这里形成一片肥沃的三角地带。
鲜卑的王帐大营,就在这里。
后世的东北平原,平川沃土,早年是东胡人的大本营。
如今由东鲜卑继承。
夏季,各部落都在忙着储备牧草,放牧以肥牛羊。
但凡游牧部族,从不在夏天打仗。
这是他们享受丰收的时节。
但之前南下攻汉的惨败,让东鲜卑今年的夏季,蒙了浓重的阴霾。
数万青壮被杀,撼动了东鲜卑的根基。
甚至让东部大人联盟的首领慕容托业,地位不再稳固。
有不少部落,嚷着要重新选举大部首。
他们对慕容托业决定南下,给各部带来的损失,非常不满。
黄昏。
王帐。
慕容托业是东鲜卑慕容部出身,少时便勇武善谋。
他今年四十多岁,素有雄志,带领东鲜卑兼并了不少周边的中小部落。
没想到今年初春,短短两个月,遭遇了从未有过的重创。
所谓伤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曹操集中全力,一波波的反复埋伏,剿杀鲜卑南下的主力,造成的伤亡,对东鲜卑杀伤力巨大。
比起战场阵亡的兵马,更重要的是内部产生了动荡。
各部不再信任慕容托业,认为是他的决定,造成了这一结果。
慕容托业身穿乳黄色的轻皮袍,把宽厚的肩膀,露在外边,棕红色的皮肤,让他显得很健壮。
他坐在大帐里,扫视召集来的各部首领,对其中一个消瘦,但很高的老者说:
“老仆兰,你可还记得,我小的时候,常向你请教套马的技巧。
那时,不论多野的马,都难逃你的驯捕。”
老仆兰嗯了一声,阴沉的脸柔和了稍许,声音沙哑:
“这次出兵,我仆兰部全力支持你,损失也最大,死了三千六百多青壮。回来的还不足千人,我没法和死去男人的女人,失去了孩子的老人们交代。”
比邻老仆兰的,是阿鹿桓部的首领,一个壮汉:
“这一仗,败的莫名其妙,汉人是不是耍了诡计!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建议入秋后再次聚兵南下,把损失从汉人身抢回来。”
两人先后说话,表达的态度,就是东鲜卑的现状。
一派想报复主战,一派想休养生息。
老仆兰徐徐道:“汉人建了山一样高的石墙,躲在后边,如何能再抢回来?”
“之前南下,也说要抢人,财物和粮食,结果如何?”
“我听辽东那边传来的消息,是汉人又恢复一统了。”
“这次统一的汉人首领很厉害,之前的战事就是教训。”
“你们要是下一次还去攻汉,反正我仆兰部是不参加了。”
“等等!”
南下领兵和曹军作战,逃回来的拓博本见老仆兰要走,开口阻止。
他身有多处伤势还未愈。
“我拓博部的大首领拓博雄都,死在汉人手里。
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和汉人战到底。我以萨满之神立誓,将与汉人战斗,直到我死去!”
慕容托业道:“我的儿子慕容百支,还在汉人的地方没回来,生死不知。
我已派出一支使节去与汉人合谈,目的是迷惑他们,试探他们,也是为了找到我儿的下落。”
“但不管能不能找到我儿,今年秋后,我都会组织兵马,再次南下。
这次,我将亲自带兵!”
慕容托业道:“另外,除了我们,中鲜卑的拓跋部,西鲜卑的魁头大酋,我相信他们也不会容许汉人重新一统,建立新的强大王朝。
攻汉是符合我鲜卑整体利益的。我已经传讯,联系他们,一起在入秋后南下。”
众人一听另外两个鲜卑大部,也可能参与南下攻汉,顿时精神一振。
慕容托业提到的魁头,是西鲜卑七大王帐部落之一的首领,势力雄厚,几乎能代表西鲜卑。
中鲜卑拓跋部,亦是一样的王帐部落,也就是出过大头人的部落。
围绕他们聚集的中小部落非常多。
有这两家和东鲜卑联合,连老仆兰也一反常态,对再次南下侵汉,展现出浓厚的兴趣。
“我这几日就会启程,亲自往西去,商谈和中部,西部两大部联合,诸位且安心等我的好消息。”
慕容托业:
“如果能说动中,西两大王帐部落参与,汉人绝难抵御我鲜卑,我希望诸部提前做好准备。”
拓博本附和道:“下次再战,我们会让汉人血流成河。”
“东鲜卑派来的使节有多少人?”
“八十余,带着以百计的牛马,牧畜和两百多奴役。”
曹操进入北关的边城,与亲军问答间,愈发笃定东鲜卑是来求和的。
一个部族带牛马,畜牧,只可能是为了求和献降。
“他们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