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溯雪心里一哽,以为滕香想起了什么,不由盯着她看,语气却状似随意道:“哦,你说认识?可我们确实没见过面啊……莫非,你想起什么了?”
滕香收回视线,捏着那铃铛不答他这一句。
她既然从前有那只一模一样的铃铛,如今这个很凑巧的时间点陈二狗又送了她那么一只,那么当初那只铃铛显然多半也是他送的。
不知道这人和她是什么关系,若是从前他们也是这么早就认识了,那她戴了那铃铛起码有三百年。
她醒来的海底洞穴里什么宝贝没有?
她竟然戴了这么只破铃铛三百年。
他们是什么关系,她竟会戴他送的铃铛整整三百年?
想着,滕香又心底生出些疑惑,抬头看向陈溯雪。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话,是在问他,也是在问她自己。
暮色昏黄,光温柔地落在小院里,浅金色泛着红的光镀在陈溯雪脸上,他穿着粗布麻衫,带着人间烟火气,他也偏头看过来,狭长的眼睛眨了眨,耸耸肩,若无其事道:“不烦村村民,陈二狗,普通凡人,会点医术,会摆点阵。”
陈溯雪如今最怕滕香问自己他是谁。
滕香抿了抿唇,收回目光。
显然这个答案她不满意。
但她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以后发生的事,问这人他怎么会知道?
陈溯雪见她不打算开口了但情绪还算好,随口问一般:“对了,你脖子里那条蛇是怎么回事?我第一次见你时擦血见到就觉得……挺漂亮的,你还误会我,打了我一巴掌呢。”
滕香的思绪还沉浸在她究竟和眼前这人是什么关系里,听到他这么问,瞥他一眼,淡声道:“不知道,约莫与我身世有关。”
陈溯雪靠在架子上,又低头拨弄了一下身旁晾晒的药草,笑了一声,道:“也是,多半和你身世有关。”
滕香垂下捏着铃铛的手,又问他:“你知道如何离开离恨墟?”
他只说与她一起离开,听起来丝毫不忧虑会走不出去离恨墟。
陈溯雪轻啧一声,优雅地捏了一朵药花,笑着看她:“难不成你不知道?”
他又在滕香要冷脸之前迅速说道:“离恨墟都是被驱逐的不被灵域所容之人,外面每年有东洲三山、南河剑宗、西海酆都和北荒清州的人轮流守卫,从离恨墟离开,必须持有上面四方势力的准行令。”
滕香偏头看着他:“你有?”
陈溯雪嗯哼了一声,不紧不慢道:“所以,带着我走,你不亏。”
滕香冷哼了一声,才不与他争辩有的没的,也不问他怎么会有,既有为什么不离开离恨墟。
“阿香姐姐!我好啦!”
屋里,小千殊欢快的声音传出来。
滕香便捏着那只铃铛回了千殊的屋。
千殊虽然年纪小,除了不会编辫子外,什么都自己做,这会儿已经穿好衣服了,长长的头发乱糟糟沾着水顶在脑门上。
滕香过去帮她绞头发,她面容清淡,但动作却是轻柔的,千殊总是很欢喜的,欢喜地靠在她怀里,把玩着她带回来的那只铃铛,好奇地问:“阿香姐姐这是哪儿来的?”
“陈二狗给我的。”滕香又看了一眼那只名为乾坤月铃的铃铛,道。
千殊咦了一声,认认真真捧着那只铃铛里里外外地看,随后仰起小脸,很小声地对滕香说:“阿香姐姐,这是二狗哥哥从祖祠那里拿出来的呢。”
“祖祠?”滕香见她压低了声,便也低头小声问。
千殊偷偷朝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像是怕被陈二狗在外面能听到似的,用更小的声音说:“咱们不烦村祖祠里,有许多闪闪发光的宝贝呢,以前我跟着二狗哥哥偷溜进去过。二狗哥哥说是咱们祖上留下来的,叫我不要和别人说,我才不会和别人说呢。”
滕香看着那只铃铛。
那是一件法器,虽然只是稳住经脉,压制暴、乱灵息的,可却力量不俗,至少,回溯之前,她耗尽全身灵力,这铃铛才碎裂。
不烦村的祖祠里,有许多这样的宝贝。
“那你怎么还与我说?”滕香也挨近千殊,对着她耳朵说。
千殊以手握成拳小小声说:“我又不傻,二狗哥哥都把这个给姐姐了,那姐姐肯定不是外人了呀,和别人我指定不说。”
滕香听完笑了起来。
千殊抬眼时看到,立刻眼睛弯着盯着她看。
“姐姐竟然会笑,姐姐笑起来真好看。”
滕香不常笑,总显得难以亲近的淡漠甚至是戾气,此刻即便笑起来也只是唇角微微挽起,可就那么点弧度,令她那张总是清淡甚至带着戾气的脸变得柔和起来,五官的精致与美好瞬间大现光芒。
她揉了揉千殊头发,轻哼道:“我又不是木头人,当然会笑。”
千殊也捂着嘴笑,点点头。
晚上等千殊躺下睡着后,滕香躺在她身边,在夜色下又拿起那只铃铛仰头看着,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
清脆的叮当声响起,令她竟是觉得十分熟稔,像是老朋友回到了身边。
盯着看了会儿,滕香坐起身,系在了左脚踝上,和从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