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透,莹光微闪,几分不耐隐于曈底。
坐在她面前的男人气定神闲,瓷白指节捻起紫砂茶壶,慢条斯理给她面前的杯子倒上热茶,淡淡的清茶香气随着热气蒸腾弥漫。
谢柏彦微低着头,视线定在她的面上,细长眼眸微挑起,带出几分凉薄的冷淡之意。
“应该没什么必要。”
虞清雨不由皱眉,这并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但不重要。
她托着腮,指腹在温热的杯壁上摩挲,唇角勾起,明灿笑容中牵出几分嘲弄:“你就这么相信你的律师?”
自来世家联姻后一地鸡毛的不在少数,分崩离析后财产分割远比所有情感纠葛更难处理。
没有婚前协议,谢柏彦真就对他的律师这么有信心,可以保留所有财产,全身而退。
谢柏彦深暗的视线只落在面前的紫砂茶杯上,袅袅雾气模糊了他清隽的面容,再翻手间却是将两杯茶都倒掉。
茶水凉了,味道便折了大半。
杯壁上浅浅雕着竹林山水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攥住,再被放下时,是轻得几乎听不清的撞声,还有他平地而起的声音,淡而清润。
“既然选择结婚,我就从没想过会有分开的时候。”
薄唇微启,言语间几分漫不经心。
举止投足间,唯有淡薄矜然,着在她身上的眸光呈着玉质的冷感。
虞清雨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触碰着重新被添上茶水的杯子。
“如果说相信,那大概是相信你吧。”薄唇再度掀开。
忽而又顿,瞳底闪过凛然淡光,轻抿一口杯中热茶,唇色沾上一层粼粼水光。
谢柏彦不动声色,语调极淡:“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
她忽然觉得似乎这桩婚事,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和聪明人合作,要简单得多。
不过,相信她吗?
相信第一次见面的她吗?
虞清雨不由多想,眉梢挑起,面色几番变幻,语气中满是怀疑:“谢先生,我们应该之前没有见过吧?”
谢柏彦侧目,绕过竹枝屏风,停在墙壁上挂着的一盏古钟,秒针转动声低沉清晰。
规律又守旧。
再望向她一身艳丽红裙,薄唇勾起淡弧,谢柏彦起身系上西装扣子,端方如故。
清冽嗓音缓缓沉了下去,与绵绵水气缠绕几分朦胧。
“虞小姐,你挺可爱的。”
谢柏彦的行程很紧张,没有多余时间陪她。
虞清雨一个人在茶楼呆坐了许久。
反反复复都是他最后一句话。
可爱?
今日婚礼会场的布置风格是她喜欢的香槟色,香水百合花卉点缀整个了礼堂。挑高穹顶攀爬缠绕的点点盎然绿意,华丽精致的天使雕像喷泉,将浪漫与梦幻推至顶端。
水晶花海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流光溢彩布满宫殿会场,温馨柔和的背景音乐,璀璨之中留有一丝安谧。
苏姨说是婚礼港城谢家那边安排的。
早前谢柏彦便派了人来京城对接所有婚礼事宜,大到婚宴会场风格流程,小到她手腕上花卉珍珠链。
无一疏漏,细致入微。
苏姨说谢家是用心的。
虞清雨点头应和,谢家自然是用心的,但那不等于谢柏彦是用心的。
不过是联姻罢了。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拖尾婚纱闪烁着迷人的光感,珍珠钻石在裙面上勾勒出纤细的腰线,皎白缎柔的面纱荡漾间流淌着轻盈的质感。
礼堂那扇庄严的大门被推开,一束追光打来,虞清雨鸦羽般的长睫抬起,水眸潋滟,芳华昳丽,仿佛披着圣光的公主。
站在门侧的是她的伴娘冯黛黛,她定定看着今天最美的新娘,唇线微抿,表情却忘记带上几分该有的喜悦。
虞清雨视线偏了一分过去,她看到冯黛黛无声地说了一句话,那个口型分明是——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虞清雨的视线只停顿了半秒,便转向她面前的长台。
白绸铺下,星钻闪烁,香氛弥漫,是独属于她的一条花路。
公主头上的冠冕不能掉,她也不会再回头眷恋。
丝线手工刺绣的柔美香水百合铺遍裙摆,几百朵花卉纹理描绘出窈窕优雅的曲线,枝叶在缎面婚纱裙摆上舒展,昳丽多姿。
白纱与鲜花,追光与浅影,共赴一场世纪婚约。
虞清雨手捧鲜花,裙摆在长台拖曳,靡丽与奢华,风情与优雅,皆限于此。
她抬头望向站在长台尽头的男人,俊美清隽的容貌,天生优越的骨相,利落勾勒的清绝轮廓,是她未来即将相伴余生的先生。
谢柏彦黑眸沉淡,透着几分凌然的疏离感,仿佛枝头沉雪,清冷自持。
面料挺括手工定制的西装,比例完美的长腿修直,在他的胸口也同样别了一朵与她相衬的香水百合。
在舞台尽头,蓬松裙摆转动,行动间,一只瓷白的修长指骨牵住了她的手掌,手腕内侧的那颗朱色小痣格外耀眼。
手背筋络微浮,偏冷的掌温,手指探入她的指缝,深入她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