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五十余岁，身披皮甲的男人呼哧呼哧的追了上来。

“武爷，你不等等大家？”

武辰回头看去，却是民团五百壮勇的宗教头，武辰最初的公门刀法就是他教的，早年曾在江湖走过镖，是个功夫好手。

武辰道：“宗教头，情况你也看清楚了，叛军已开始入城，扫完路障，确定城内再无守军后，必会全力追杀泄愤。

百姓们太多，人太乱，全无秩序，若被衔尾追击，必会大乱，自相践踏下，不知将有多少无辜惨死。

你们都是青壮，都练过武，也有些本事，当下不必跟来送死，去维护秩序，带领百姓们出城入山吧。”

宗教头嘿然一笑，往后看去，只见一群壮勇携带武器，纷纷奔跑而来。

“武爷！咱们都是洋县爷们，怎么能让一群赣北的狗东西肆虐家乡！”

“武爷，你要打仗，怎能撇下兄弟们！”

“兄弟们都拿足了武爷给的赏钱，家人也都安置妥当，都已出城，现在就回来跟武爷同生共死！”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武爷，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吼声汇聚一团，吸引了往城门奔去的百姓注意，纷纷回头看来。

只见数百青壮汉子围绕在武辰身边，高举兵器，呼喝死战，一众百姓神色复杂，不少人朝此处躬身下拜后，才离城而去。

武辰久久无言，看着这一幕，嘿然一笑，“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今日就跟这帮狗日的宁王府叛军干到底！”

山上，楚寒江负手看着城内这一幕，身旁的两位弟子劝其出城离开已经很久。

吴九渊道：“师父，事已至此，回天乏术，我们该做的都做完了。

虽然弟子也很佩服武典史的为人义气尽职尽责，但我们武当派并不欠他，实无必要与其一起殉城。”

楚寒江双目当中尽是惘然，自语道：“殉城吗？原来当年，他们竟是为了殉城……”

吴九渊再劝道：“师父！走吧！叛军已在清理街道，我看到他们正在搜查守军踪迹，想必很快就会看破城内的疑兵计！”

楚寒江沉默片刻，说道：“九渊，你带着明道他们先走吧。”

吴九渊抓住楚寒江的袖子，苦苦劝道：“师父，你一個人，是救不了一座城的！”

楚寒江看着远处已渐渐汇集的叛军，说道：“九渊，你可知当日我中了天龙八音，其余力直到今日也未消解吗？”

吴九渊心头一寒，说道：“天龙八音，八音穿心，它伤不了师父你的身体，却会冲击师父你的精神。

可是……师父，我们不是还有清源道法妙经吗？此经斩断七情六欲，可镇压一切内邪。”

楚寒江道：“清源道法妙经的确能斩七情绝六欲，唯留本性真我。

但前提是要认清何为本性真我，天下间，能修炼到这一步的人，不足三人之数，我……不在其列。”

吴九渊不理解，问道：“就算认不清本性真我又如何？”

“那么强行施展清源道法妙经，就会一步步剥离自身原本所有的一切情绪，逐渐变成一个无情无欲的行尸走肉。

近日来，我为在睡梦中压制天龙八音的影响，已运用过多的清源道法妙经，不可再用了。”

两名弟子心头一震，吴九渊急声道：“既然如此，师父岂非更要快些返回山门，让掌门师伯出手相救？！”

楚寒江摇头道：“那样恐怕等不到武当，我就会因过不了自身心魔，而走火入魔了。”

两名弟子心中大急，此时却又无可奈何。

吴九渊道：“师父留下，又是因何原因，心魔吗？”

楚寒江点头道：“不错，这里有十四年前的故人，这座城亦像极了十四年前甘陕的那座孤城。

也有那么一群豪杰、一群百姓、一群为殉道者，留守孤城，拼死巷战，最终殉城。

十四年一轮回，该到我了！亦是我该承受的业！”

吴九渊见楚寒江神色坚定，眼中再无茫然，旋即狠狠咬牙，说道：“既然如此，弟子愿与恩师一起留下！守此孤城！”

宋明道亦急忙道：“弟子也愿留下，师父可不能抛下我们！”

另外两个武当弟子一脸为难，他们不是楚寒江亲传弟子，亦无心殉城。

楚寒江看着两名弟子，摇头道：“你们都回去，不要留下，你们都是我们武当派将来的种子，必定要成长为参天大树，光耀我们武当门楣的，不可死在这里。”

吴九渊笑道：“弟子心中有三物比命重要。

其三、武当掌门大位，弟子不惭，认为将来只有我掌大位，武当才可成为天下第一大派！

其二、武当！便是天下人死尽，也不可损我武当一分！

其一……便是师父你！弟子是孤儿，自幼为师父收养，师恩重于父！便是我死，师父也绝不能死！”

值此时刻，所有人都没想到吴九渊竟如此坦然的表明了心迹，野心也好，愿望也罢，皆是其肺腑之言。

楚寒江愣了片刻，他虽然对这名弟子的一些野心有些不满，可面对自己却从无半分隐瞒，确是以父恩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