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有力的臂膀抱起他。

身后火势冲天而起,堵住了所有去路。

沈离当机立断冲至阳台,将他放在角落里,飞身而起,一脚踹上防盗窗。

角落里的容羡宁剧烈的咳嗽起来。

三脚下去,生了锈的防盗窗摇摇欲坠。

沈离用手生生扯出来一个口子,那口子不大,刚好能容一个孩子钻过去。

“老江,二楼西北方向……。”

他这才发现通讯设备已经损坏。

他立即从腰间的工具袋里取出一个强光手电,打开开关,强光穿透烟雾与黑暗,吸引了外边所有人的关注。

“二楼有情况,可能是阿离,快过去看看。”

指挥员指挥云梯操作员移过去查看。

沈离返身回来,弯腰抱起容羡宁。

怀里的孩子全身多面积烧伤,虚弱的奄奄一息,却依旧固执的抓住他的衣袖:“外……外婆。”

沈离早已见惯生死,本以为心硬如铁,然而这一刻,仍然忍不住的心疼。

这孩子看起来跟他女儿差不多大,做父亲的,最见不得孩子受苦。

他回头看了一眼,火势越来越近,而他的外婆,已经倒在了大火中。

他抱紧怀里的孩子,正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一下,他忽的嗅到一股极其细微的味道,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当机立断转身,扯下头盔朝窗外大喊:“快点,来不及了。”

云梯上同事在接应。

他将孩子交到对方手里,那孩子忽的抓住了他的手。

睁开了虚弱的双眼,烟雾里,那双眼像是从未经烟尘荼毒,干净清澈的如同夏夜的星辰。

“叔叔……。”

沈离笑着摸摸他的脸,“好好活下去。”

话落他立即对同事大喊道:“立即撤到安全距离。”

“队长……。”

“沈离……。”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在飞速后退的视线里,容羡宁看到男人坚毅俊美的面容上温柔释然的微笑。

然而他又旋即皱起眉头,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盛满了遗憾,似是未能完成对某个人的承诺而遗憾。

他的笑容永远定格在这个晚上,随同突如其来的爆炸一同湮灭。

容羡宁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漫天的大火。

这一刻带给他的震撼,他将永生难忘。

消防员将他护在身下,用背脊为他抵挡爆炸带来的伤害。

急救人员将他从云梯上抱下来,看到他全身的烧伤,心软的女医生当即便红了眼眶。

处理烧伤时,他只是呆呆的躺着,一动不动,也不喊疼,好似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这孩子太可怜了,身上这么大面积的烧伤,却一声疼也不喊,可见吓坏了,后续得做心理干预。”

他被送进了医院,当天晚上就做了手术,全身包成了木乃伊。

第二天他日思夜想的爸爸妈妈赶到,看了他一眼,就出去和市政的工作人员索要赔偿,薄情贪婪的嘴脸一览无余。

他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妈妈说反正医药费政府掏,就让他一直住下去。

他的烧伤好了,却留下了满身可怖丑陋的疤痕。

他出院那天,政府公布了火灾的原因。

住户违规给电动车充电,本就老化的线路雪上加霜,引起了火灾,这家人应负主要责任,然而一家人在这场大火中尽皆死去,筒子楼没有物业,责任就摊派到了街道办和房管局,这两个部门就开始互相推卸责任。

火灾共造成三十六人受伤,十二人死亡,其中包括两名消防员。

没有单位敢负的起这个责。

他从救他的医生那里知道了救他而牺牲的那位消防员的名字。

沈离。

今天是他的葬礼仪式。

容羡宁从医院里逃出去,偷偷跑去了烈士陵园。

沈离在火灾中救了九条人命,评为烈士,追记一等功。

他的葬礼仪式十分隆重,现场画面庄严肃穆。

容羡宁躲在一颗树后,渐渐湿了眼眶。

他看到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女孩,跟他差不多年龄,穿着黑裙子,胸前别了朵白色的小花,一头长发披在肩上,阳光下皮肤细白如瓷,精致的如同商场橱窗里的洋娃娃。

她哭的很伤心。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惹人怜惜。

他想到那位消防员叔叔最后眼里的遗憾。

是想到了他的女儿吗?

葬礼结束后,容羡宁偷偷跟在小女孩的身后。

他看到那些穿着消防员制服的叔叔们一个个走过来安慰小女孩,温柔的叫她安安,可是她却只是垂着脑袋,看起来沉默而安静。

从此后,每一个忌日,他都能在烈士墓园里,看到同一个身影。

她长高了,也长大了,出落的更加漂亮。

有时候她一坐就是一天,絮絮叨叨的给她的父亲诉说生活中的琐事。

夏夜的陵园出奇的安静,只有聒噪的虫鸣声越加凸显夜的寂静。

他靠着大树,听着少女絮絮的唠叨,荒芜的内心仿佛重新找到了继续生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