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师傅从来没觉得一锅旱烟会抽的那么长,长到好像转眼过去好几年。
压力大啊。
太大,大到牛师傅好几次想偷偷跑出布库房,甚至跑出皇城,跑出燕京城去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虽然,但是,毕竟
怎么说呢,就是牛师傅万万没想到那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快到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他一直以为那一天还很遥远,起码得皇帝亲政再说。
这么一算,怎么也要有个两三年吧。
哪曾想,年前刚刚大婚的小皇帝今日脑子一热,现在就要干掉鳌拜。
听小皇帝语气,今天不是鳌拜死就是他死。
没有中间选择。
牛师傅能怎么办?
在世间最大的大腿面前,他不能说不,更不可能放弃这个将会让他飞黄腾达的机会。
于是,硬着头皮告诉小皇帝这件事他来搞定后,便以准备为由到无人处给自己点上一锅烟压惊。
烟叶是个好东西,不比酒差。
本来狂跳的心脏在半锅烟叶燃尽后突然变得无比平稳,连带着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
已经宕机的大脑也开始恢复运转。
既然皇上决定了,作为奴才的牛师傅必须竭力去完成。
成功的把握取决于鳌拜是一個人来,还是带人来。
如果鳌拜是一个人来的话,牛师傅觉得成功的把握至少有六成。
虽然老东西是什么八旗第一巴图鲁,毕竟年纪大了,所谓拳怕少壮、棍怕老郎,只要在鳌拜没有反应过来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制住,那么就真的制住了。
但如果鳌拜带护卫来,成功的把握就要大打折扣,不说拦腰砍一半再对折,反正总之,成功可能性近乎于零。
姓王的这小子虽然不是好东西,但他有句话讲的不错,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将最坏的一面考虑到。
为此,牛师傅必须拟定一个万无一失,成功把握在七成以上的除奸计划。
一个人来的话,他就趁给鳌拜行礼的时候用靴子中的匕首给其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如果鳌拜还能动弹,就吆喝那帮跟着自己练布库的宗室子弟们一块动手。
多人来的话,就得想办法让鳌拜落单。
但怎么才能让鳌拜落单呢?
正寻思时,塔阿拜不知道什么时候蹑手蹑脚的摸到了牛师傅边上,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从牛师傅手中拿过烟枪猛的抽了一口,之后可能是上了头,脑瓜子一下嗡嗡的,半天才回过神来,之后以无比沉重的语气对牛师傅道:“皇上让我帮你一块对付鳌拜。”
牛师傅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塔阿拜是小皇帝跟前的人,但也知道这个塔阿拜不是什么好东西,很有可能是姓王的安插在小皇帝身边的金牌细作。
否则自己“面试”那天,塔阿拜不可能那么完美的配合自己。
想到这里,没来由的对姓王的又生出几分忌惮之心。
连内务府的奴才都能被其收买,这燕京城又藏了多少奸细呢?
塔阿拜现在不考虑那么多,同牛师傅一样他也接受了小皇帝指派给其的死亡任务,为了完成这个任务确保自己能活下来,必须详细了解牛师傅的方案。
于是,镇静下来的他认真询问牛师傅打算以什么方式解决鳌拜。
“用这个。”
牛师傅没说话,将靴中藏着的匕首露了下。
塔阿拜心领神会,但不无担忧道:“鳌拜是巴图鲁,力气很大,要是一击不中可就麻烦了。”
牛师傅怕的也是这个,忙问:“你的意思是?”
“我准备了一壶毒酒,等会请皇上赐鳌拜喝酒,毒死他!”
说话间,塔阿拜将兜中的一包毒药给牛师傅亮了下。
鳌拜是来贺喜的,既是喜事那皇帝赐酒一杯再正常不过。
“鳌拜要是不喝呢?”
牛师傅不是抬杠,而是要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
塔阿拜果然还有后手,说他偷偷弄了一张很结实的渔网,要是鳌拜不肯喝毒酒就跟那帮宗室子弟趁其不备用渔网把鳌拜罩住,再由牛师傅持匕首结果鳌拜。
这个计划逻辑上非常通顺,牛师傅认为可行,但还是提醒塔阿拜须防鳌拜带着护卫。
“我去跟索额图说,让他想办法把鳌拜带来的人留在布库房外面。”
“只要鳌拜一个人进来,我有十成把握!”
“好,那我去找索额图。”
塔阿拜起身长呼了口气,又拿过牛师傅的烟袋猛抽一口,这才毅然决然去找索额图。
其背影看着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牛师傅为之肃然起敬,学着对方的样子也猛的站起,但数个呼吸后还是决定再给自己添一锅。
随着第三锅烟叶的点燃,牛师傅的心似乎又沉稳许多。
地上的烟灰也是弹了一摊又一摊。
当他终于决定直面这一切时,耳畔传来鳌拜如老牛般的洪亮声:“皇上在哪?”
隐约听着好像是索额图在跟鳌拜说些什么,未几布库房的大门被猛的推开,之后传来鳌拜那听着就叫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