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轰隆!”
耳畔响起接连不断的爆破,米苏鲁颤抖地跪倒在地,身旁是面色如常的梅佐,她用一只手拍打他的肩膀,声音异样的温柔。
“冷静些,米苏鲁哥哥,你往天上看。”
“梅佐,你为什么这样无所谓?”米苏鲁勉强止住呕吐的冲动,“我们的亲人正在自相残杀!我们的部落快衰败了!”
“因为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团照亮黑暗的星座活火,通向不断膨胀的宇宙。”梅佐露出淡笑,“在那天晚上,一轮月亮穿过了云层,对我们说,‘吞噬我吧’。”
“什——”
模糊的记忆转瞬即逝,不等米苏鲁细想,喧嚣停滞,就像有人摁下了暂停键。
他恍惚间看见空气中挤满鬼魂,战死于丛林的士兵依旧活跃,他们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不甘心死于黑暗。
“你们是谁?”
他说话,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十分怪异,夹杂着钟表般的心跳,却无比真实,这些语言剥离了肉体,直接跟灵魂对话。
云层被拨开,恶魔的虚影停顿,月光神秘而慷慨,将一道“启示咒”投向米苏鲁昏昏沉沉的脑海。
听到他的话,源自上世纪的不安亡魂打着旋,被压抑已久的声音终于得到释放,响了一遍又一遍,如同降临人间的奇迹。
“你唤醒了我们!你将继承我们,而我们也会祝福你的!”
各种各样的叫喊声填满了黑夜,亡魂源源不断地涌出,他们又蹦又跳,为重见光明的奇迹而欢呼雀跃,似乎一人得救,所有人也会跟着得救。
“意思是,你们是我的士兵吗?”米苏鲁舔了舔嘴唇。
“没错,你将代替我们,向利奥波德国王复仇!向他的后代……以及子子孙孙!”鬼魂们发出惊心动魄的喊声。
“你们让我振兴班图。”
米苏鲁尽量无视争斗的族人,看向浩浩荡荡的鬼魂大军,捏紧了拳头。
“是啊,我想抗争,让我的部落、我的人民和我的文化永远繁荣昌盛,我想让班图成为南洲光明的中心,但我却缺少力量。”
“渴望大瓦!”
“我恨不得剖开胸口,用心脏换取祖灵大人的认可,可他迟迟不给我赐福,迟迟不给!”米苏鲁压下情绪,“明明是时候了,我分明准备好了。”
“所以我们来找你了。”
鬼魂们愈发靠近,但少年酋长毫无畏惧,用锐利的眼神瞪着他们。
“统治我们,命令我们,指挥我们吧!但不要忘记,莪们给你戴上的王冠,每颗钻石都是历史和文化的投影。”
“你们究竟是谁?”米苏鲁皱眉。
“恩基塔斯,三色鬼魂的统治者,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你的军团吧。”
米苏鲁揉揉眼,另一个世界的阴影从膨胀的卡伦加火焰中显现。
死者增加,冥府投影到现实,厮杀混乱的景象千变万化。
他看见一个手捧圣书的牧师来了,他向班图人宣读圣书:我是上帝派来的使者,我将把文明和教养带给你们。
最初他甜言蜜语,态度谦恭,令人感动。
当地的国王和酋长们难以拒绝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们给牧师一块烧过的皮革和一块地方,让他盖個安身的屋子。
牧师盖了一座建筑,称它为“上帝的宫邸”。
他号召人们到那里去做礼拜,他绘声绘色地说起海洋另外一个国家的情形,那有一位威严的国王坐在宝座上,在他的权威和仁慈的庇护下,男男女女都翱翩起舞。
牧师打算把国王陛下的庇护扩展到班图。
居民笑话这行为古怪的人,他们无法理解圣书中的救世主,这人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只为证明所有人都有原罪。
灵魂明明是无尽轮回的灵性能量,生命是宇宙中不断产出的精神火花,所谓的罪孽从何而来?
牧师信誓旦旦地说,上帝的爱是一般人不能理解的爱。
几个当地居民受到了感化,他们试图传播本国人难以接受的信仰,组织邻里街坊到教堂朝觐,借以表明唯有得到上帝的保护,方可消灾免难。
不久以后,牧师不易觉察地弄到了许多土地,来满足他地位升迁之后增长的要求。
他拆去草房,建起了一座永久的住房。
当地长老提出抗议,于是牧师合上了圣书,推开一扇门,原来他的笑脸背后,还藏着一长串渡海而来的陌生人。
和牧师不同的是,这些人手持的不是圣书,而是长枪大炮。
米苏鲁发现追随牧师的不止是持枪者,还有许多白色的、哭泣的鬼魂,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那些因软弱而被祖先抛弃的鬼魂,它们经常骚扰进入灌木丛的人。
这些鬼魂的名字叫“库鲁斯”。
面对牧师的蛮不讲理,领袖们拿起武器,然而在他背后的人手握吐火冒烟的竹竿,燃烧的火药嘲笑着他们的痴心安想。
一些人被捕后押送到了树林里,牧师让人砍下他们的手脚,借此杀一做百。
以后还有谁敢冒犯掌管了陆地和海洋的全能之神,这就是他的下场。
牧师威胁性的笑声在人们心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