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钊带来的,几乎全都是坏消息。 根据赵钊的反复询问,那支残兵的组成五花八门,有来自潼关的溃兵,有运输船上的水手,有延川渡口的卫兵,有长安城新征召的“良家子弟”…… 这支残兵来自许许多多不同的行伍,其中的校尉、都尉大多已经战死,马高义和葛福这两个人,已经算是最高官职的将领了。 残兵手中的武器不多,弓箭、弩矢的配备不齐,战马几乎是完全没有。 而且这支残兵没有多少口粮,亟需车队腾出一部分口粮供应他们。 赵林甫静静听着儿子的诉说,心中举棋不定。 赵林甫也不知道,该不该留下这支残兵。 或者说,干脆放弃这几千人,赶紧逃往蜀中。 赵钊禀告完了之后,又向赵林甫低声说道:“父亲,左藏库被抢了,贼人还放了火,烟柱烧得半天高呢。” 赵林甫仰天长叹,心情无比沮丧。 左藏库,是存放钱财的皇家库房。 这是长安城最富庶的所在——由于匆匆起驾避祸,左藏库内的金银、铜钱、绢帛、香料等等各种物资还没来得及转运,此时正静静躺在府库之中。 赵林甫经过权衡之后,留下了三百士兵,让他们看守左藏库,并想办法征集民夫,转运那些财物。 想不到刚离开长安城半天,左藏库就已经被烧杀抢掠一空。 赵林甫整理了一下衣冠,来到老皇帝的车驾前,向皇帝禀告大大小小的事务。 即便在赵林甫跪在车栏边上禀告的时候,马车也依然在缓缓的向前行驶着。 老皇帝听着赵林甫的禀告,眼神悲哀的老皇帝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赵林甫偷眼看了看神情黯然的老皇帝,心中很矛盾。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知道老皇帝已经暂时忘记了潼关大败的事情。 毕竟,潼关之战的责任,赵林甫不可推卸。 而朝堂的崩溃、长安城的混乱,与赵林甫也有莫大的关系。 赵林甫想方设法将话题转到其他方向,老皇帝的心中来不及去思考其他。 片刻之后,老皇帝无力的叹息道:“罢了,左藏库被抢,长安城必然已经大乱。朕连夜西巡,有负长安百姓,这一点点的罪责,就不过问了。” 赵林甫更咽着说道:“陛下仁义爱民,实在是一代仁君。” 仁君? 老皇帝自嘲的笑了笑,心想赵林甫改口很快啊。 往日,赵林甫口口声声说着“圣主、明君、陛下圣明”。 而现在,诸如此类的话,赵林甫统统不提。 这位善于见风使舵的赵林甫,非常聪明的给皇帝冠以一代仁君的称呼。 老皇帝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是悲天悯人却时运不济的仁君了。 心情惆怅的皇帝坐在车上不再说话,他苍老混浊的眼睛看着车窗外的一草一木,似乎想要把沿途的一切看在眼里,留在心里。 马车摇摇晃晃的向前行驶,赵林甫低声向皇帝说起了那支残兵的事情。 将近五千人的残兵,在兵力匮乏的皇帝眼中,是一支非常宝贵的兵力。 但这些刚刚败下来的士兵,同样也是非常不稳定的因素。 而且五千士兵,还要消耗大量的食物。 逃往蜀中的路程需要半个月,这一路上,食物是极为宝贵的资源。 沉思良久之后,老皇帝慢慢钻出马车。 “朕亲自去看看吧……”老皇帝颤巍巍的爬上一匹战马:“是忠是奸,朕亲眼看了自然知道!” 赵林甫连忙说道:“陛下神目如电,陛下英明睿……” 说到一半,赵林甫看着皇帝郁闷的脸色,连忙住嘴。 如果老皇帝真的神目如电,那么也就不会被安旭山摧残半壁江山了。 心情郁闷的老皇帝策马返回,在禁军和侍卫的簇拥下,来到了车队最后面的区域。 道路两边那些沉默的士兵,进入了皇帝的视线。 皇帝已经二十年没有亲眼看过这些最下层的士卒了。 数千人在道路两边用餐,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人感到心痛。 看到圣驾来临,士兵们纷纷放下食物,站起来列队相迎。 作为一支从潼关战场上百死余生的哀兵,士兵们表现出令人惊叹的素质。 数千人列队完毕,静静立在阳光下,为数不多的兵器像是孤独的白杨树,笔直的指向天空。 老皇帝看到士兵们穿着残破不堪的衣甲,很多人手中甚至没有长兵器,只有一柄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