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财大气粗,整个席面上摆的,都是寻常百姓难得一见的美食。 鳖蒸羊伴芡实糕,炙子骨头,蟹酿橙,炉焙鸡,傍林鲜,栗香定胜牛肉,玉蝉羹汤,还有时兴的清拌蕨菜,小脆笋,应有尽有。 酒过三巡,酒娘们都退了下去。 张俊说话时已经大舌头,但头脑却无比清醒,他用微醺的目光看了一圈,最后落在钱益身上。 “钱兄弟,你的路子最野,不如劳烦你打听打听,到底是谁帮了咱们这一把,啊,这样咱们也好继续壮大队伍,共谋大事,你们说是不是?” 钱益放下酒盏,抿着嘴角笑了笑,“老张,打听倒是可以。但咱们是不是该谈谈将来的分配了?” 其他人一听,忙拿起筷子,吧唧吧唧地品菜,讨论起了这春风楼的厨艺。 显然,没有人想当出头鸟。 他们没想贡献太多,只想着能捞点汤喝。 李光不解地扭过头,“老钱,你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 要知道,金国那边还没有动静,现在还不是跟跟康王掀底牌的时候,没有完全的把握,哪怕再等机会,也不能把咱们自己都搭进去。” 一个身着石青色大袖衫的中年人抬起头,隔空向张俊举杯邀酒,“张将军,李大人说的对! 这种事情急不得。想当年那方腊是拉拢了南方各大财团之后,才做的决定。 如今咱们南人不想有战争,所以,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啊!” 这话一出,张俊脸色骤变。 酒盏往桌上重重一顿,低哑地吼道:“卫商,别以为你会说,就在这里动摇军心,你若不想入伙,趁早滚蛋!” 卫商跟赵构早有往来,自认为对赵构是足够了解的。 他冷哼一声,“张将军,你若准备周全,只待东风,何必因为我卫某一句话动怒。看来,被我说中了,你并没有足够的底气!” 坐在他两侧的刘正彦和苗傅低着头,没有选择为谁说话。 酒席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钱益和李光背后都有靠山,卫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文人,当年他的父亲奉命随秦桧等人去金国军营议和,回程的路上惨遭杀害。 卫商蒙了父亲的荫恩,没有参加科考就谋求到了职位。 他是上海人,不喜欢开封的气候。 于是自己选择了杭州。 这个卫商,心浮气躁,有些自大。张俊是何等人,他也敢这么拿话呛,李光和钱益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但其他人却没这么好心,都等着看他的热闹。 李光嘿嘿笑了几声,缓解席间的尴尬,“卫大人啊,你这不是说笑呢么,老张这样大将军,指挥十万兵马都不在话下,这种事他自然是有计划的。对吧,老张?” 钱益也面带微笑,假意要酒,大声喊了酒娘进来。 屋子里增添些媚声,张浚的怒气也消减了不少。 卫商起身要走,被身边的刘正彦一把按住了,威胁道:“卫商,朝廷新任命的江南宣抚使李彦仙,你去见过的吧? 我找人打听过,你是奉康王之名接待他,但是,别让我们兄弟知道,你跟他透漏了什么,否则……” 卫商脸色紧张了片刻,瞪着张浚道:“我既然加入你们,自然是希望你们能马到成功的。 但是你们要鲁莽行事,我第一个不同意。” 张俊冷笑道:“鲁莽?我可是见过杨幺的人,你卫商在这巴掌大的地方,就像个井底之蛙,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卫商端起酒,猛地灌了个底朝天,“是,我多言了。张将军恕罪!” 张俊道:“很好!听说你的女儿将要及笄,跟我孙子宗元差不多年纪……” 卫商气势不减,言辞相距,“不必了!我卫家高攀不起! 张将军,你要是看我不起,不听我的意见便是,用不着用我的女儿作为要挟。祸不及子女,你懂的。” “哼!不知抬举!”张俊暴怒。 他扬起手,把酒杯重重地摔在地上,“卫商,以后这种场合你不用来了!但是你若敢说出去,我定不饶你!” 卫商也不是善茬,他凛然起身,“老子稀罕来?油盐不进,自食其果,我不会说出去,我就等着看你笑话!” 说罢,转身离开了春风楼。 张俊气得五官乱飞,向刘正彦使了个眼色,“找人跟着他。” 刘正彦也不想自己的付出全都作废,于是点头跟了出去。 张俊愤愤坐下之后,酒娘已经为他换了新的银盏,“张郎,不要动怒嘛!奴家都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