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是延福宫移清殿里的老人儿了,精明得很。 菁华宫的宫女是皇后拨来的。 太监却是袁宝这个大总管亲自挑选安排的。 钱时锦本就因为父亲的事受了连累,虽然位份未减,但在宫里到底是矮人一截,抬不起头来了。 晚自己进宫的耶律宁有了身孕,眼瞅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除了羡慕嫉妒,却恨不起来。 宫宴上,她坐在皇后下手,也是实打实的尊贵。 为了拉拢耶律宁,她还主动把点心往耶律宁跟前放。 没想到,就因这个小小的动作,耶律宁突然倒地。 钱时锦挑着烛火,听灯花爆裂,悠悠道:“香玉,你说官家是不是再也不会来了?” 香玉湿了眼圈,“娘娘,怎么好这么想。 咱们挨着宁妃不假,可什么都没有做啊!这要是冤枉人,皇后也跑不了。 一应菜式点心酒水都是她安排的,那些下人也都是她的人…… 娘娘,咱自己不要吓自己,只要留住官家的心,好日子还多着呢!” 就在两人小声嘀咕时,翠竹从外面回来了。 她打开食盒,把几碟小菜和点心往桌上摆,“娘娘,这都是德妃赏赐的,快尝尝看!” 钱时锦没有胃口,看都没看一眼。 但翠竹还一味督促,“娘娘说了,吃饱肚子才有力气跟人斗,饿着肚子只有自己担着。” 钱时锦猛地一抬头,在她脸上逡巡片刻,把香玉支了出去。 “说吧!又有何吩咐?” 翠竹检查了门窗,小声道:“娘娘现在的身份可不止是宫里的贵人,外面千千万的兄弟姐妹都是娘娘的后盾……” 钱时锦把点心放在唇边,却怎么也咬不下去了,一双秀目水汪汪地看着她,“你这话,何意?” 翠竹笑道:“娘娘怎么还跟奴婢装傻,那日宁妃转送了一座珊瑚来,那珊瑚可不是普通的物件,那是钱老爷的。” 钱时锦身姿一松,“是我爹的又何妨,人都已经不在了,送进来倒教人瞧着心酸难受罢了!” 翠竹瞧她还不开窍,干脆道:“娘娘啊,人各有命,老爷去是去了,可不给娘娘又找了一条路嘛! 青莲宗,记得吗?” 此时的翠竹没有一点侍婢的样子,反倒一脸精明,像个发现商机的生意人。 钱时锦惊地站了起来,秀致的脸颊上满是惊恐。 往后急急退了几步,哀哀道:“翠竹,你到底是谁,怎么胆敢在本宫这里胡言乱语?” 翠竹笑了笑,“娘娘,人活一世,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宫外现在的形势,你不知,奴婢确实知道的。 青莲宗广招信徒,娘娘已经是了!” 钱时锦知道这些人,他们都是打着修心幌子的叛乱分子,有的在寺庙,道观,有的在一些荒郊废宅,设堂口,招信徒,还会勾结官员,笼络富商…… “你……你是个反贼?” 钱时锦不敢让她靠近自己,抓起桌上的点心往她头上脸上丢去。 “娘娘,时日不多,今夜你若不信,明日宫里就会传言你得了失心疯,不妨想想看,官家那个脾气,会不会把你打入冷宫?” 翠竹的威胁起了作用。 钱时锦眼眶里的泪珠滑落,她木讷地坐在绣凳上,“所以呢,德妃娘娘也是?” 翠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斯条理捡起糕点,一口一口吃着,“这么好的东西,丢了多可惜。 奴婢做的事比娘娘多了去了,还未曾得到这样的赏赐。 德妃娘娘老了,泡在男人堆里,愣是把自己的身子掏空,命不久矣。 但那些人不会因为她将死,就放过她。 放眼整个皇宫,还有谁比您更合适呢?” 翠竹的面目有些狰狞,夸张地咀嚼着,“奴婢倒也想爬上龙床,哪怕封个婕妤呢,可是奴婢没那个福分。 对了,你今夜要是应了,明日就去移清殿谢恩吧!” 钱时锦听得懵了。 父亲的死,非但没让他解脱,反而把她推向了另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渊之中。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怎么都拉不到救命稻草。 门吱呀一声开了。 翠竹不慌不忙,指着剩余的糕点道:“娘娘没有胃口,赏了咱们。香玉,你拿下去吃吧,我已经吃过了!” “奴婢谢娘娘隆恩!”香玉喜不自胜,收拾好就退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