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州城内。 一位身材衡阔的将领站在高台上,粗眉横目凝视着前方厮杀的方阵,一张脸彻底冷了下来。 “都停下来!” 他跨步走进沙场,拿过身边士兵的长枪,左脚上弓步。 双手持枪虚晃一招,右脚腾空,身体跃然如豹,对方士兵横枪欲挡,兵戈声未起,人已头重脚轻,横躺在地上。 士兵们看傻了眼,下一刻已是掌声雷鸣。 “看明白了吗?战场不是训练场,但训练场一定是战场!”他声音低沉洪亮,“扔掉兵器,再练!” 这时一个士卒左瞧右看跑了进来,“韩统制,有大军离我们不足十里,你去看看吧!” 韩世忠又指点了几句,走过来狐疑道:“金军已退至太原,何来的大军?” “这……属下也说不清楚,他们自称是皇帝的亲兵。” 那小士卒看起来就像个新兵蛋子,搔着头,把传令当成了街头巷尾长舌妇的谈资,极其不严谨。 韩世忠叹了一口气,来到城门前,攀上城楼向远处张望。 守兵道:“韩统制,有兄弟已出城打探了,很快就能回来。” 韩世忠点了点头,心中却极不踏实。 一个月前,他还在大名府效力,听说开封被围,本想带兵支援,没想到刚出大名不久,就接到河北遭受金兵的消息。 河北总管王渊向大名求援。 韩世忠被任命为先锋统制,带兵紧急赶往赵县。 刚抵达不久,西路金兵万余人在粘罕的率领下直逼赵州城,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当时城内兵少粮缺,军民都惶恐不安。 不少百姓甚至焚烧自家房屋,杀掉孩子,绝望地抄起家伙,等待金兵破城后,拉几个垫背的,光荣赴死。 军心也早已涣散,嚷嚷着弃城逃跑。 韩世忠召集城中军民,发动守城总动员。 那天的黄昏,天灰蒙蒙不见太阳,阴冷的风发出狼啸般的吼叫, 韩世忠甲胄在身,兜鍪在项,振臂高呼,“乡亲们,将士们!赵州城是我们的家,既然是我们的,我们就有责任守住! 金人不讲规矩,那我们何必以礼相待? 弃城逃走,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我,韩世忠,奉新皇之命带先锋队保护赵州,大军已经在路上,咱们有什么好怕的!” 原本惊慌失措的人们都有了底气。 纷纷争问,“真的吗?皇帝也派人来救我们了?” “天下之滨,莫非王土!燕云是,赵州更是。 我大宋将士军民为从未放弃过燕云富饶之地,何况赵州这腹地。 乡亲们,大家不要再冲动,回去后,拿出家中趁手的家伙,来城门集结,听我号令,好不好?” 天时地利人和。 当天夜里,天降大雪。 在外守候的金兵轻甲上阵,雄心勃勃,本想趁夜偷袭。 没想到,大雪之夜,马疲人惫,除了抱团取暖,就是在外围劫掠一番,等待进攻命令。 大雪漫盖,四野一片洁白。 韩世忠在薄弱处安排了自己手下的精兵,把百姓都带上城楼,安排在相对坚固,易守难攻的安全地带。 城内更夫全部歇息,灯烛熄灭,整个赵州城静默以待。 深夜,韩世忠挑选精壮士卒三百人,悄悄打开城门,手持火蒺藜,神臂弓,火雷,火油等巨大杀伤性武器,冲出城去,突袭金兵营帐。 百姓们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在冒雪而去,眼窝子浅的禁不住热泪盈眶。 只用了一个时辰,金营大乱。 韩世忠率兵全身而退,无一伤亡,换来了赵州守城战的胜利。 他先是被王渊升为防御使,此后不久,大名府总管赵野再任命他为前军统制,奉命驻守赵州。 听到“皇帝的亲兵”,他也一头雾水。 新皇在去年年底登基,而且此人还不是皇太子,而是郓王。 他身为一名在外将领,没有立场对此评头论足。 在他看来,身为一名武官,无论垂拱殿那把龙椅上做的是谁,他的职责都已是无可改变的。 所以自打进了赵州城,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城防上。 当初他听说新皇暗中筹谋,把开封城外的金兵一顿收拾,这才让河北不少地方遭了殃。 难道真的是他? 正在狐疑间,一匹快马驮着一个黑甲身影冲城楼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