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煦身上,忽然一顿。 某个念头就像是一根刺,突然地扎进了他的脑海里。 这更像是张煦能做出来的事,所以,是他私底下向节帅献策,而节帅也同意了? 尹东山心下十分不快。 行军司马,并不是一个确定的官职,实际上,他的身份应该算是顾承骏的幕僚,只不过因为备受信赖,所以治下的大小官员、文武诸事,全都可以参预,职权非常大。 但尹东山是顾承骏父亲留下的老人,虽然顾承骏对他十分尊敬,但显然更愿意亲近他自己提拔上来的那些属官。 这种微妙的分别,尹东山很清楚。但只要顾承骏依旧信任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愿意跟他商量,那么对于顾承骏身边的那些人,尹东山即便不满,也能忍耐。 就像上一次,他建议顾承骏以达、利二城拉明月霜入局,把这潭水搅浑,结果张煦中途冒出来,添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求亲建议,还被顾承骏采纳了,尹东山也没说什么。 顾承骏的确需要一个妻子,以他的性情来说,这个妻子若是强势一些,并不是坏事。 但张煦越过他直接向顾承骏进言,而顾承骏居然也采纳了,丝毫没有问过他这个行军司马的意思,就已经突破了尹东山忍耐的限度。 当着顾承骏的面,尹东山按捺住了所有的情绪,待一回到住处,他便将亲信下属叫来,询问这几日刺史府内发生的事。很快,他就从对方口中得知,刺史夫人带回来了一位十分高明的乐师,号称“解忧琵琶”,而顾承骏几乎每日都要去听她弹奏。 秋月白的事,如今已经传遍了整个刺史府。尹东山若不是心系议和之事,也早该知道了。 听下属一一细数那位乐师的种种古怪规矩,尹东山越听越怒——这一切,完全是按照顾承骏的喜好来设计的。 他心下已经笃定,这是张煦为顾承骏量身打造的美人计。 这样的小人行径,让尹东山十分不齿。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却只想着往顾承骏身边塞女人,以巩固自身的地位。这样的人留在节帅身边,早晚会毁了他! 尹东山沉吟片刻,问道,“你说,那位乐师如今还是刺史夫人的客人,独居在一处僻静的小院之中,节帅并未将她带回来?” “是。”下属凑上前来,小声说,“听说,节帅至今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只是每日去听一曲。” 尹东山当即站起身,沉着脸道,“走,我也去听一听,这所谓的解忧琵琶,到底如何解忧!” …… 婢女脚步有些匆忙地从外间走入,跪坐在秋月白身侧,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姑娘,您等的客人来了。” 秋月白眼皮一挑,朝婢女看去,见她确认般地点头,这才微微颔首。 她这两个婢女,看起来非常不起眼,其实是窦娥特意送来的情报人员。她们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目地待在角落里,叫人注意不到她们的存在,更不用说记住长相了。 如此,在刺史府里行动、探听各种消息时,自然也很难被发现。 要不然,每次有人想过来听曲的时候,秋月白哪能总是刚好在奏曲?弹琵琶也是个力气活,怎么可能一天到晚不停歇地弹。 还不到顾承骏每日过来的时候,现在来的客人,应该是个不速之客。 是不速之客,也是她等了很久的人。 秋月白微微一笑,抱起琵琶,走到院子里,吩咐道,“把琴桌搬出来。” 两个婢女手脚十分麻利,不一时,琴桌、琴凳、香炉等物都被搬了出来,在院子里摆好。秋月白看了一眼香炉,摆手道,“不要这个。早上不是新剪了梅花?拿那个来。” 一个婢女捧起香炉,匆匆去换了插在瓶里的梅花。 白梅青瓷,淡雅高洁。 秋月白满意点头,才刚坐下,就听得院门处有人高声道,“东川行军司马尹东山,慕名而来,求见秋大家。” 婢女一惊,“姑娘?” “去吧。”秋月白轻声道,“请李大人进来,不可怠慢了贵客。” 婢女转身离去,很快就引着尹东山和从者过来了。 秋月白没有起身,只坐在位置上,遥遥躬身一礼。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看上一眼,似乎忌惮来人的身份,但也并不打算再做更多。 倒是尹东山和下属都被她的容貌惊了一下。 尹东山猜想过,能让顾承骏流连忘返的女人必然不俗,但是真正见到了,才算是服气。这般气度,不是西州能养出来的,不知是否也是从洛京逃难而来,又不知为何流落至此。 一念及此,尹东山的态度也变得和蔼了许多,“听闻秋大家曲艺惊人,某特来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