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杨铦从虢国夫人的府中回到嘉善坊,一进自己府门他便吩咐下人道:“速去把汪先生请来!” 汪先生便是杨铦的首席幕僚汪鉴,长安人,年约三十余岁,太学出身,他跟随杨铦已近十年,深受杨铦信任,杨铦在户部的很多公务都是他帮忙处理,包括孙济良案,也是汪鉴出谋划策并一手操办。 虽然这个案子做得有纰漏,但杨铦也怪不了他,之前汪鉴就提醒过杨铦,只是杨铦立功心切,条件不成熟也硬上了。 汪鉴也住在嘉善坊内,不多时,汪鉴匆匆来到杨铦的书房,见杨铦忧心忡忡,便问道:“使君,出了什么事?” 杨铦叹口气道:“刚才夫人告诉我,宇文靖出事了,他孙子作恶深重,被御史台弹劾。” 汪鉴立刻道:“使君,这是李林甫出击了!” “正是,夫人也这样说,宇文靖要完蛋了吗?” 汪鉴想了想道:“不一定,如果宇文靖处理得好,还有挽救余地!” 杨铦精神一振,连忙问道:“怎么处理?” “使君,如果只有他孙子的问题,那么宇文靖明天一早就必须立刻上书天子,申明断绝祖孙关系,并要求朝廷严惩孙子,这样他还能捞到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声,然后再请贵妃说说情,这件事就能揭过,不影响宇文靖出任相国!” 杨铦点点头,说得有道理,他问道:“我今晚就要通知宇文靖吗?” “对!事情不能拖,宇文靖必须明天一早上书,否则就来不及了。” “我明白了,我马上写信给宇文靖,提醒他晚上开始准备。” 虽然坊门已经关闭,但对于这些有通行牌的权贵来说,坊门关不关闭没有意义。 汪鉴家也在嘉善坊内,还是杨铦赏赐给他的一座一亩小宅,汪鉴家里有妻子和一儿一女,老母亲也和他住一起,还几个丫鬟下人,他每月收入二十贯钱,在长安也算中产阶层了。 汪鉴回到家,妻子迎上来问道:“悦儿没和郎君一起出去?” 汪鉴一怔,“我去杨府了,带悦儿做什么?” 妻子顿时慌了,“我怎么也找不到悦儿,我还以为他跟你一起出去了。” 汪鉴的儿子叫做汪悦,年仅五岁,活泼可爱,是汪鉴的心头肉。 听说儿子不见了,汪鉴也急了,连忙问道:“柴房里找过了吗?他上次就在那里睡着了。” “都找到了,反复找了好多遍,就是没有。” “有多久了?” “郎君一出去就不见了。” 汪鉴一阵心慌意乱,自己去了杨府又回来,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儿子肯定出事了。 这时,汪鉴忽然想起一事,黑矛妻儿父亲被杀,他逃掉了,难道是. 汪鉴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他颤抖声音道:“你们继续找,我去求杨使君帮忙!” 他转身出门,深一脚浅一脚向杨府奔去。 刚奔出不到两百步,一辆马车嘎地停在他面前,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男子对他冷冷道:“想要你儿子的性命就上车!” 汪鉴就像一个要溺死的人忽然抓住一根木头,尽管年轻男子目光锐利如刀,令人心颤,但汪鉴还是不顾一切爬上车,此时他的性命不重要,儿子的性命才是天。 车门轰然关上,马车在坊内缓缓而行。 “我儿子在哪里?”汪鉴带着哭腔问道。 年轻男子自然就是李邺了,在李林甫的这次阻击策划中,汪鉴是一颗极为重要的棋子,所以李林甫才让孙子不惜一切手段控制他。 要控制汪鉴,最好的办法就是他的儿子,自古以来,人质就是最有效的手段。 李邺淡淡道:“他在黑矛手中!” 汪鉴惨叫一声,瘫倒在马车上,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汪鉴跪在地板上,满脸泪水的合掌哀求道:“伱们杀我没关系,但孩子只有五岁,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李邺平静对他道:“虽然我杀人如麻,但我从来不杀女人和孩童,就算黑矛恨不得把你儿子碎尸万段,但没有我的命令,他也不敢动你儿子一根毫毛。” 李邺稍稍停顿一下又笑道:“所以你应该先问问我是谁?” “你就是你就是李邺?” “聪明,不愧是杨铦的首席幕僚,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天子也喜欢,我没猜错的话,你也被天子暗中收买了吧!” 汪鉴感觉到李邺身上没有杀机,这使他看到了一线希望,心中稍稍稳定下来,点点头道:“我见过袁思艺!” “是天子让你在孙济良案中故意留两处破绽?“ “一点没错!” 祖父果然看得透,李邺感叹老江湖们的睿智,他又道:“我祖父想和你做个交易,对你没有坏处,也不会让你背叛杨铦,你若答应,不仅儿子马上回来,每个月还能拿到十贯钱的补贴。” “我答应!”汪鉴毫不犹豫道。 李邺笑了起来,“为何这么痛快?” “袁思艺也说过同样的话,事实上,我没有选择!” 汪鉴满脸悲凉道:“我这种小人物,要想保住妻儿性命,除了答应,我还能有其他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