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囚室潮湿阴冷。
牢房门紧锁,墙角穹顶爬满青苔。
夕阳的余晖落入气窗,却带不来丝毫温暖。残光覆盖斑驳的墙面,层叠交错的划痕和抓痕愈显恐怖。
门外传来脚步声,踏着刮过走廊的风,刺痛人的耳骨。
口哨声、叫嚷声、咒骂声、敲打声,掺杂着守卫的呵斥声,交织撕扯,持续在走廊内回荡。
声音越来越近,吵醒了囚室内的少年。
木板搭设的矮床上,脏污破旧的毯子猛然掀起,谷绪仰躺在床上,烦躁的握拳捶打墙壁,砰砰的声响中石灰洒落,很快在墙角积了一层。
声音传到隔壁,鼓噪声稍减,显然是里面的住客察觉到危险,下意识闭上嘴,迅速压低了声音。
这里是巨星十二区监狱,座落在荒芜的沙漠中心,占地百余亩,专门关押重刑犯。
环形座落的建筑群中,聚集了星系内最凶残的海盗,疯狂的异种罪犯,以及穷凶极恶的虫族暴徒。
监狱内的看守超过千人,半数是荷枪实弹的异人,半数是体格强悍的虫族。一旦有在押的犯人不守规矩,看守会直接开火,就地格杀勿论。
从监狱启用至今,关押在这里的囚犯超过五位数,不分刑期长短,能活着走出去的寥寥无几。
巨星上流传这样一句话:一旦踏入十二区监狱的大门,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地狱。
囚犯们的鼓噪声变小,看守仍不敢放松警惕。
几名虫族穿过走廊,下半身化作人形,上半身仍保留原始形态。暗蓝色的头颅环绕四对复眼,多只触手平举激光枪,银色枪口扫过左右,一旦察觉不对,马上就会开火。至于是否误杀,压根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在虫族中间。他的身材异常魁梧,健硕的肌肉撑起灰色囚衣,粗粝的布料绷至极限,上衣的扣子随时将要崩裂。
他比两侧的虫族高出至少一头,全身毛发浓密,脖颈上悬挂兽牌,正面烙印“莱格”,背面则是“异种第六舰队”。
“兽人异种!”
“他有兽牌。”
“里昂,快看,你的同类!”
囚徒们只安静了一瞬,很快又开始叫嚷。
名叫里昂的兽人靠在门后,高大的身材,健硕的肌肉,悬挂在胸前的兽牌,都和走廊中的囚徒一般无二。
他瞎了一只眼,眼球被剜走,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眼眶。一条胳膊吊在胸前,前臂断成两截,右腿也有些不利落,走路时一瘸一拐。
他的眼球是入狱前丢失,手臂和右腿却是另一个人的杰作。
对上门外兽人的视线,明知狭窄的铁窗不会暴露全身,对方看不到他的模样,里昂仍感到羞耻。目光射向不远处的囚室,脑海中闪过一道修长的身影,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却硬生生掰断了他的胳膊。
剧痛,震惊,难以置信。
其后便是深深的恐惧。
回忆起那张苍白的面容,那双如同死水的眼睛,里昂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手臂和腿上的伤在好转,恐惧却已深植于心。午夜梦回,他总是禁不住发抖,猛然间惊醒,冷汗爬满全身。
他十分清楚,那是对死亡的畏惧。
兽人异种是天生的战士,以好勇斗狠闻名星际。那个黑发少年却令里昂惧怕,一种原始地、源于灵魂最深处的战栗。
里昂收回视线,背靠着门板坐到地上。
魁梧的身躯如同小山,这一刻却抖个不停。任凭隔壁的囚徒如何叫嚷,他再没有起身。
“安静点!”
“肃静!”
虫族看守挥舞激光枪,不断呵斥门后的囚徒。
两名异人看守抽出电棍,威慑挑衅的重刑犯。电棍长一米,前端有电蛇缠绕,落到金属打造的牢房门上,门后的囚徒来不及躲闪,当场遭遇电击,不致命,却会让他们疼上许久,足够长些记性,对监狱的管理者有所敬畏。
“这里,进去。”
来到一间囚室前,一名看守从腰间扯下钥匙,熟练地打开门锁。
伴随着房门开启,灰尘伴着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新来的囚徒却似无所觉,不需要看守再三催促,主动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咣当一声,囚室的门关闭,随即是落锁声。
这种原始的门锁看似简单,却与埋在囚徒身上的芯片紧密相连,一旦囚徒试图破坏门锁,芯片会立即爆炸,带走囚徒的生命。从监狱创建以来,以身试法的犯人不知凡几。无一例外,皆以变成一捧血雾收场。
房间内一片昏暗。
日光灯悬在头顶,灯管破碎,很长时间没有更换。
兽人莱格站在黑暗中,双眼瞳孔紧缩,如同野兽,闪烁冰冷的幽光。
看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充斥着嘲笑和轻蔑:“第六舰队兽人,一百二十年刑期。”
“没脑子的兽人。”
“他的运气不错,没在发狂时被射杀。”
“你说他运气好?”
“到了这里是运气好?该说糟糕透顶才对。”
“你说得没错。”
看守们说笑着一路走远,囚徒们没有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