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谨言默默跟着轮椅后,进去电梯后站在角落里靠在箱壁上。
护士忍不住悄悄拿眼睛偷瞄李谨言。
李慎行忽然说:“诶,你记得有一次我迟到翻墙进学校,被钉子戳到腿,不敢告诉家里人,腿肿得老大,还发烧了。是你带我去打的破伤风针吗?”
李谨言嘴角抽了抽:“你那时候反反复复问我,自己会不会死。”
李慎行说:“那时候很怕死,现在不怕了。”
李谨言一愣,皱眉说:“别瞎说。你才多大。”
李慎行淡淡地说:“人生好没意思,做什么都不对。我不想回去继承那个什么破厂子,不想担那么大的责任。”
李谨言忽然意识到,李慎行去参加这种行动,不是为了立功,是真的去找死的。
这手术虽然不至于威胁到生命,如果李慎行不配合,没有求生欲望,也难保不出别的问题。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是要打败我吗?你倒是变强起来,我在京城等你。”
李慎行:“嗤,你在京城等我,难道我还能申请去京城当兵?”
李谨言:“你只要够强,说不定我们能在篮球场上见面。我已经被选进大学校队了。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被选进市队,参加全运会。”
李慎行转头瞪着他,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倒吸冷气说:“嘶,卧槽,你怎么这么快?!!你等着!!等着我在球场上打败你。”
他忽然就从一个颓废的伤员,变成了个斗士。
背都挺得比刚才直了。
李谨言签了一大堆免责协议。
什么麻醉死亡瘫痪脑部受损风险,大出血,感染艾滋病肝炎风险,手术并发症死亡。
任他如何冷静,手也忍不住抖了起来。
护士看他手抖,有些不忍心,小声说:“虽然写得吓人,这都是常规程序,只是以防万一。其实出现的概率都很小很小。而且我们是军区医院,院长亲自主刀,他是国内最好的外科专家之一。”
李谨言抬头冲她笑了笑:“谢谢。”
李慎行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忽然回头说:“哥,万一我要真有个什么意外,我是说万一。家和企业都交给你了。”
虽然只是肩膀的手术,可是要全麻。
只要是麻醉就有可能出意外。
而且这里还靠近颈部大动脉。
还要输血什么的。
所以说,也不可能完全保证没有风险。
这混蛋非要把他弄过来,原来是只为了交代这句话。
李谨言心上像是被人扎了一刀,被彻底整破防了,骂道:“神经。一个小手术,别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你从小就是我的手下败将。在你赢我一次之前,不能死,不能废,听见了吗。”
李慎行冲李谨言敬了个军礼,进去了。
李谨言在门口走来走去,后来怕妨碍别人,还是坐下来了,盯着门。
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法想。本来带了一本书,打算等的时候看,结果压根都没拿出来。
手术花了两个小时。
李文军和杨守拙各打电话来问了五六次。
李慎行被推出来时候,李谨言一下站了起来,迎上去问:“怎么样?”
院长笑;“放心,放心,这是个小外科手术,挺顺利的。弹片取出来了,只要好好休养,对以后也没有太大影响,但是会留下个小疤。”
李谨言悬着的心放下来了:“谢谢。太感谢了。”
院长说:“他的麻醉要一会儿才能醒。可能会说胡话。只要他不乱动,不去抓挠伤口就不用管。等他醒来可能还会浑身颤抖,恶心想吐什么的,都是正常反应。等麻醉剂排除体外就好了。实在担心就按铃叫护士。”
然后院长又交代了几个注意事项,比如饮食清淡,充分休息什么的。
李谨言应了,跟着李慎行回了病房,帮护士一起把还没醒的李慎行搬上床。
这混蛋,看着瘦了,怎么好像体重还增加了。
死沉死沉的。
李谨言坐下来时,已经满头大汗。
他实在是有点累了。
今天天还没亮就起来往这里赶,脑子里一路都绷着一根弦儿,这会儿松下来才觉得困得不行。
朦胧中他仿佛看见还七八岁大的李慎行抱着篮球站在篮筐我哥才对。”
一晃李慎行有十几岁大了,对李漱玉说话阴阳怪气,气得他太阳穴突突跳,揪着李慎行的衣领子:“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揍死你。”
李慎行却忽然望着他笑:“哥,万一我要真有个什么意外,一切都交给你了。你别恨我。”
然后他手里一空,李慎行就这么不见了。
“你别恨我......”
有人在他耳边说。
李谨言吓得一下睁开眼,满头冷汗,下意识转眼去看床上的李慎行。
原来是李慎行在说梦话:“李谨言,你的蜡笔我给扔沟里了。你别恨我。谁要你画的比我的好看。我就看不得你比我好。”
李谨言扶额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李慎行还在说梦话:“我不要造水泥,那东西无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