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伟本其实是不想和李阳接触的。
电子信息产业园区以及托普龙江软件园两个项目,都是他亲自经手。现在两个项目之间产生了冲突,这种情况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像孙伟本这种领导干部,考虑事情的出发点就在于成果,至于项目的过程实际上他并不怎么关心。
甚至于只要不闹出什么大事情,一定程度的竞争是他乐于看到的。
毕竟目前龙江经济的情况在这摆着;现在经济体制改革已经进入尾声,上头对于东北这边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朗。就是要保持一定的计划经济基本盘,以东北老工业基地以及主要量产区的优势,为经济体制改革托底。
在这样带着天然枷锁的形势下,民营企业之间的竞争,在孙伟本看来甚至要可喜一些。
万物竞发,百舸争流才有活力嘛!
但是耐不住赵天成的再三墨迹,同样也考虑到李阳毕竟是本省的企业家,而且最近这两年搞的很不错。
虽说托普是招商引资来的强企,可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这手心是自家的肉,孙伟本再三考虑之后还是松了口风,同意在下班之后出来和李阳见一面。
下午六点多。
孙伟本乘坐赵天成的那台尼桑蓝鸟,来到了位于经开区附近的福喜茶楼。
这年头在东北这边,茶楼并不是主流消费场所。不论是气候还是历史的因素,都决定了东北人的身体中匮乏那种静静的坐下来,三两个朋友坐在一起慢悠悠喝工夫茶的基因。
在满地洗浴,饭店,KTV的城市中,这间福喜茶楼就显得有些寂寥。
站在门可罗雀的茶楼大厅,孙伟本背着手打量了一下环境,很明显对于这样安静的会面地点很是满意。
不过他身旁的赵天成,脸上却掩不住的焦急。他微微侧着身,不断的打着电话,听到电话那面的忙音,恨不得当场骂上几句。
“天成啊,怎么了?李阳这个小子呢?”
一面欣赏着茶楼大厅内的几株明显是南方移植过来的竹子,孙伟本慢悠悠的询问了-句。
“估计是堵车了吧,这小子说是六点在门口等着咱们。可是现在人没到,电话也不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领导你稍等,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急。”
孙伟本呵呵一笑,对一旁无精打采的服务生招了招手。
"难得出来外面,这茶楼的环境也还不错,咱们就先喝点茶,等他一会儿。年轻人嘛,做事情毛躁一些是可以理解的。现在想想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做事情也是毛手毛脚的,被我当时的领导批了很多次哩。”
见孙伟本没有生气的意思,赵天成在心中又暗暗骂了李阳一句不靠谱,这才堆起笑容,奉承道:“领导,这李阳哪儿能跟你比啊,您年轻时候的事迹我都听说过。那是熬了三天大夜搞生产,第四天只睡两个小时就能再上火线的。稍有疏忽那也是因为革命事业负担太重,一时的疲惫。李阳这小子,就是自由散漫成性,这一代年轻人的通病。”
“哈哈……”
知道这是赵天成哄自己,孙伟本摇了摇手,随着服务生来到二楼内侧的一个茶间之内入座后,才笑道:“时代不同了。我们那个时候是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一切条件都需要自己创造。现在这一代年轻人的任务同样很重,但是他们有了一个相对较好的基础。在这样的情况下,吃苦耐劳和艰苦奋战这种精神仍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则是拼搏进取,敢作敢为。你呀,也不用反着给李阳说好话。
这小子在我看来还是可以的,虽然性格中有这样那样的瑕疵,总喜欢惹出一些不必要的乱子,但是这个人的本性很不错。就拿下半年那会儿的水灾,一个民营企业家能够在发生洪灾的第一时间有效的组织物资驰援灾区,并且拿出了那么多的资金组建基金会来支援灾区重建,这在国内的企业家里面就殊为难得。别说是他二十多岁的人,很多成熟企业家也未必有他做得好啊。”
指了指卡座外面的竹子,孙伟本意味深长道:“你看,就像是这些竹子一样。虽然身上有枝节,但是骨子里是正直的,这就是可以培养的人才。天成啊,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你和李阳的私交我也有所耳闻,事实上我们并不希望我们的干部和企业家走的太近,不过你和李阳之间的事情,我从没有过多过问,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
说到这里,孙伟本话锋一转,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但是你要清楚一点,企业家毕竟是商,再怎么样他追逐利益和资本的本质是不会变的。作为干部你要分得清,企业家能给你带来什么,正面的或者负面的,心里面要有一杆称。不能说为了他们的利益,做出过多的退让于妥协。如果这个拎不清的话,人是很容易犯错误的。”gòйЪ.ōΓg
孙伟本说这些,提醒和提携的意味就已经很明显了。
赵天成明白,如果单纯是以上下级的关系,孙伟本是不会和他说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