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梅老爷子终究还是按捺住自己的舐犊之心,重新恢复了严父的模样,对着陆博缓缓说道:“去跟你的母亲,妻子,好好告别吧。”
“是。”陆博又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临近门口,转身关门之际,鬼使神差地,陆博轻声对着里面正盯着茶瓯凝神的梅老爷子说道:“父亲,保重。”
声音虽轻,耳聪目明的梅老爷子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抬头之间,书房的门已经被陆博从外面给带上了。
“这小子。”梅老爷子嘴上笑骂着,心中却是美滋滋的。当即从抽屉之中抽出一沓的信纸,开始奋笔疾书了起来。
而在门外的陆博将军帽戴好,拐了个弯,便来到了一件卧室的门前,若是细细聆听,当不难听到其中那低低的啜泣之声。陆博心中也是重新做好充足的准备:搞定父亲那样的硬壳子容易,反而是母亲那样的软刀子,最是困难。
“哒哒哒......”
陆博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敲响了那扇半掩着的门。
里头的人听到动静,啜泣之声立即便停止了,一声低沉的女声从屋内传来:“进来。”
“母亲。”陆博推开屋门,三两步来到了母亲的身边,蹲下身子轻轻地唤道。
一张被岁月侵蚀过的脸庞上已经满是皱纹,眼角一抹泪痕,显然是刚刚才将它擦拭,最难得的却是从心底里发出的那份恬静与雍容的大家闺秀般的气息,让陆博自然而然就感觉到安定。或许,这就是母亲的力量吧。
梅老夫人看着身边半蹲着的自己的儿子,一双有些枯槁的手,不自觉地就摩挲上了陆博的脸庞,又从陆博的脸庞摩挲到了军帽之上的鲜红的五角星。
能嫁给梅老先生,还把梅生教育得如此出众,梅老夫人又岂会是普通妇人,尤其是经历过那个动荡的年代。从儿子一身军装,头戴军帽走入房间的那一刻起,梅老夫人便已经知道了结果。甚至,深知自家儿子性格的老夫人,早在梅生拿到九军团的军令之时,便已经想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轻轻叹了口气,梅老夫人轻轻拉起陆博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手中,缓缓嘱咐道:“母亲知你心意,不求你光宗耀祖,却不能阻你报效国家。”
这一句话,直接将陆博刚刚一路上的心理建设给全部击碎,就如同自己刚刚击碎掉梅老先生的想法一般。深明大义的梅老夫人显然并没有用亲情绑住陆博的意思,这令陆博显然有些始料未及。当年自己决议参军之时,母亲可是整整苦了三日三夜。
是了,即便是在那时,母亲悲痛欲绝,却也没有阻自己参军之路。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也。再多的悲伤与不舍,母亲也只会埋在心中,在夜深时候独自品尝。
“母亲。”陆博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陆博低沉的声音显然又将母亲的泪腺击溃,梅老夫人赶忙又抹了抹即将流泪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在儿子面前保持着母亲的“风范”。
总算压制住心头的不舍,梅老夫人这才继续说道:“既已上得战场,便需全身心投入其中,勿再以小家为念,嫣然、囡囡自有母亲为你照顾,只需记得,家里还有母亲、嫣然、囡囡在等着你平安归来。”
说着,话语之中已尽是哽咽之声。
“母亲放心,孩儿一定平安回来。”陆博赶忙保证道。
母子二人都很清楚,这样的保证,根本不可能,战场的危险,尤其是现代战争,即便是在后方都无法保证安全,更何况在那炮火连天的前线。
似乎担心母亲不相信,陆博又立即补充道:“你看,三年大战,孩儿不是一点伤都没受就回来了!母亲,您就放心吧。”
“嗯!”梅老夫人点了点头,又对陆博说道:“去跟你媳妇告个别吧!母亲这里,没事的。”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儿行千里母担忧。上辈子,自己不过在外求学,母亲便恨不能一日三个电话地打过来,更何况如今陆博即将去往的地方却是战场之上。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可是,日已渐午,火车不会等自己,那北方的战场更不会等自己!
陆博点点头,向后默默退了两步,随即双膝跪地,“砰砰砰”地就给母亲狠狠磕了三个响头,随即一个转身便往屋外走去,徒留屋内梅老夫人一人,怔怔地看着地面,暗暗流泪啜泣。
出了卧室,又拐了个弯,上楼,陆博又回到了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卧房之中。
一身洋装的嫣然正梨花带雨地为自己收拾着行李,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手里抱着一只玩具小熊,似乎也被家里的低沉的气息所感染,皱巴着一张小脸,紧紧地跟着自己的妈妈。
“爹爹!”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皱巴的小脸也瞬间绽放,“噔噔噔”的几声,小家伙已经迈着她的小短腿撞向了陆博的小腿根。
“爹爹,抱抱!”抓着小熊的小爪子一把就把陆博的小腿给抱住了,仰起头,一双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