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闻的话落在谢玄烨耳中,他收回已被她上好药的手腕,动作和缓的将墨色广袖放下,再对上谢如闻的眸光时。
他眉目间显出几分无奈。
若是他人问他这般问题,他自是沉默应对,可谢如闻不同,她扬着脑袋,漆黑的眸子一寸不错的看着他。
让他不回答都不行。
谢玄烨清了清嗓子,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平和道:“贺家二娘子已遁入空门,亲事也已作罢,都是过去的事了。”
谢如闻单手托腮瞧着他,刨根问底道:“哥哥,男子及冠便可娶妻,你今岁都二十有五了,若不等着人家,为何迟迟不娶妻?”
谢如闻从不是个安生性子,自幼便总要有人管束着才行,也只她敢如此揪着谢玄烨的私事问,平日里且不说无人敢问,就算问了谢玄烨也不会理会。
谢玄烨:“……朝中公务繁忙,无心男女情爱。”
谢如闻咬着嫣红的唇瓣,还欲再问,谢玄烨先她一步开口:“这两日不再教习规矩礼仪,把前几日给你布置的课业做了,用晚食的时候我检查。”
谢如闻:“……这,怎么突然提起课业了。”她带着情绪看了谢玄烨一眼,见他垂下眼眸不理会她。
只好作罢。
她站起身,理了理略显褶皱的裙摆:“我走了。”
待她出了朝暮院,谢玄烨眉心微蹙,指腹在青玉杯盏上来回抚动,回想着谢如闻适才的那句话。
你今岁都二十有五了。
她那小语气,是在嫌他——都二十五了。
——
一刻钟后,无念外出办事回来,一走进院中就问浮生:“柳公子是不是来过了?”浮生正在院中清理石桌,闻言对无念‘嗯’了声:“怎么,柳公子又拉着你和他对饮了?”
无念呵笑:“没有,我见他从咱们府上离开时急急忙忙的,跟干了什么亏心事怕人找他似的。”
浮生‘诶’了声:“他还真是干了亏心事,在背后扯人闲话,而且扯的这人,还是咱们公子。”
无念倒抽一口凉气,进书房禀告公事去了。
至晚间,谢敛来到谭氏屋内,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夫人。”谭氏刚从净室走出,如今天气渐暖,她身上只着了一件水红色薄纱里衣。
谭氏出了屋门和屋内可谓是两个人,平日里在府上,端庄矜贵,无论是身上的衣服还是发间的配饰,皆彰显着她身为谢府掌家主母的身份地位。
而回到屋内,她今岁虽已四十有三,却常着粉绿,无论是样貌亦或身形都姣好如少女,早些年因着操持府宅累坏了的身子如今都养了回来。
谢敛如此软语唤她,她却是不理,自顾自的坐在妆奁前拿梳篦梳发,谢敛也不恼,走至她身后,握住她的手,和她一道梳。
谢敛和谭氏,其实没什么话可说的,平日里也不过是说些家中需要处理的事,然后就是上榻睡觉。
今儿他瞧着谭氏,倒是想与她说上几句,看似随口道:“临渊王要纳十六娘为妾的事,夫人怎么看?”
谭氏不甚在意道:“这点小事,怎还问我。”临渊王要纳,让十六娘嫁过去就是,还能因为她一个庶女去与皇室不和吗?
谢敛轻叹:“这事本也简单,让十六娘去王府就是。”他将另一只手搭在谭氏肩上,继续道:“早几日府上不是请了道士来,说十五娘命犯煞星,我想着既然十五娘与十六娘是双生子,不如让十五娘替十六娘嫁去王府,正好也破了这煞气。”
谭氏闻言鄙视的‘呵’了声,原是打的这个主意,她开口道:“这阮姨娘也够心狠的,十五娘十六娘都是她的孩子,怎得还办这种坏心的事。”
她就说,谁家府上没个磕了碰了的事,怎得还请了道士来,在这里算计呢。
谭氏侧首瞥了眼谢敛:“老爷既都这般说了,让十五娘替嫁过去就是。”
谢敛见谭氏无意见,说出他此来的目的,他问谭氏:“慕之这些年常去揽月苑吗?”他记得,自十五娘住去他的别苑里养病后,他便极少回去。
提到谢玄烨,谭氏也愿意与谢敛多说上几句:“他向来忙碌,揽月苑又在建康城外,哪有时间整日往那里跑。”
谢敛颔首:“也对。”
谭氏:“如何这般问?”
谢敛略思忖片刻:“也无为何,这几日十五娘住在府上,我瞧着慕之对她倒是关怀,今儿晌午他还说正在为十五娘物色人家,你是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倒是操心起了这些事。”
谢敛试探的说着。
这些年,他与谢玄烨在一处,多是商议朝政以及谢氏一族的族中事,如今他官至太傅,既已在为十五娘相看亲事,他再与他说替嫁之事。
怕是不妥。
谭氏和谢敛夫妻多年,他动一下眼皮就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谭氏直言道:“这事我不掺和,你自己去说。”
谭氏站起身,瞥了谢敛一眼:“我今夜乏的很,你去别处歇吧。”
谢敛脸上的温和瞬时间变冷。
他在原地怔了会儿,跟着谭氏走至床榻边,语气深沉道:“我来你这里,也可以是只歇着。”他说完,就要去吹熄烛火,准备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