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银子,怕是请不起。”
周元看向众人,缓缓道:“董将军好歹是开封城防守备,从四品武将,统兵足有四千,但却连青楼都请不起,可见世道之艰难。”
“董将军,你是贫农出身,参军之前,家里如何啊?”
董仲梁挠了挠头,笑道:“节帅都说是贫农了,参军之前当然穷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肉星子的。”
“一整年家里能赚到多少银子啊?”
董仲梁瞪眼道:“赚银子?去哪里赚银子?顶多省吃俭用卖点粮食,搞个七八十文钱,换点盐吃。”
周元淡淡道:“邓大人,你是巡抚,你说说董将军这种家庭,每年交税多少银子啊?”
邓肃是次辅之子,哪里知道这些,于是低声道:“怕是要几百两银子?”
他认为,几百两银子很少,但对于百姓来说应该很多。
周元笑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你们啊,对穷苦的百姓还真是不了解啊!”
邓肃瞪眼道:“几百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难道还不多吗?”
董仲梁苦笑道:“邓大人,不是不多,是一辈子也赚不来那么多啊!若是一年几百两银子,那全天下的贫苦百姓都只有上吊自杀了。”
周元沉声道:“我来说吧,若是一个贫农家庭,家里有八亩地,五口人。”
“那么他们一年种地能换多少粮食呢?风调雨顺的情况下,大约十余石粮食。”
“若是天公不作美,便只有七八石粮食,正常情况下能换四五两银子。”
“意思是,这样的家庭,每年拼了命也只能赚到四到十五两。”
邓肃张了张嘴,最终喃喃道:“只…只这点银子?”
董仲梁道:“名义上是这么多,但风调雨顺哪有那么容易,每亩地只能赚四五百文钱。”
“若是五口之家,八亩地往往只能产出四两银子左右,勉强够吃饭。”
邓肃满头大汗,说不出话来。
周元继续问道:“邓大人,你猜猜这四两银子,要交多少税呢?”
邓肃不敢乱答了,只是问到:“多少?”
周元道:“根据大晋税律,当是一百零六文。”
邓肃松了口气,道:“那、那还好。”
“是每人一百零六文!”
周元冷声道:“五口人,便是五百多文钱,我朝是两税制,夏税秋税加起来,就是一千多文,就是足足一两银!”
“辛辛苦苦一年,两成五都要拿来上税,还不提一些其他苛捐杂税和徭役,还不提遇到天灾人祸。”
“而关键是,八成以上的百姓,根本没有八亩地。”
“而且,一个家怎么可能才五口人,老夫老母,妻子丈夫,儿女两三人,怎么算也该七八人了。”
“要拿多少钱去缴税?”
邓肃只觉自己已无法呼吸。
诸多官员也沉默着,低着头不敢说话。
周元道:“家田输税尽,万民输税死,这就是如今大晋百姓的真实写照!”
“活不下去啊!怎么办?只有拿起锄头镰刀,干脆反了算了!”
“如此一来,大晋朝廷又当如何?”
“这天下,何时才能安宁?”
“不变法行吗!”
他站了起来,看着在场众人,冷声道:“平民百姓输税死,贵族豪绅呢?良田万顷,却缺丁少役,携田而不税!”
“因此,不变法行吗!”
饭局上,大大小小十余位官员低下了头,一个个满脸汗水,不敢言语。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因丁税所在,百姓不敢生子,不敢繁衍,甚至活不下去,如此一来,江山何在?社稷何在?”
“你们以为你们在做什么事?仅仅是实施一个政策而已?你们是在救命!救天下百姓的命!救大晋朝廷的命!救炎黄子孙的命!”
“你们所做的事,是天下最伟大的事业,比我周元做的事要光明得多!”
“我周元的功绩是杀人,杀自己的同胞,那算什么?不过屠夫罢了。”
“你们的功绩是救人,是造福千秋万代,是名垂青史的大造化!”
“而你们!却因遇到了一点困难!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周元直接把酒杯砸在了地上,大吼道:“你们这点困难,比起百姓来算什么!比起青史留名来,又算得了什么!”
“怕权贵?怕云家?却不怕煌煌史书、千秋万代的百姓,视尔等如懦夫吗!”
“却不知,此事但成,百姓安居乐业,养育后代再无巨大重压,大晋人口暴涨,亿万后代事尔等如父母恩天?”
邓肃听得老泪纵横,不禁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