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这些副将,因常常要手心向上问这位要钱粮,不免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有点怵李启:尤其是这位每回看到他们报上的预算,脸都是青青的,就更令人心虚。
现在则是肉眼可见面色康健,不再是植物色了。
李启笑道:“那是自然。”
主要之前岳家军的财务状况……谁来管账谁脸不绿啊!
不过,李启是闲不住的人,如今财务上的差事少了许多,他就主动分担了不少情报工作。
这原也是他擅长的: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做生意的人当然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消息来源。
李启嘴角噙笑与张启分享金人的内讧:“毕竟,这一回他
们是真的慌了。”
宋人竟然打到开封城下了!
对宋来说,开封城是意义重大的故都,但对金来说,这同样是不能丢失的堡垒!
北面伪齐朝廷不复存在,原宋的国土上本来就汉人义军满地跑;偏生原本被灭掉的辽国之地,新长出来的契丹又在搞事……如果金要是把开封丢了,就相当于丢掉了整个中原之地最要紧的前线。
——那很大概率只能灰溜溜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战局如此,据李启的消息来源:金国本土那边,为了是战是和又撕吧了起来。
因完颜宗弼的节节败退,主和派完颜昌当即支棱了起来,拍着桌子道:“自我大金起北方以来,未有如今日屡见挫衄!”*
“完颜宗弼打的一塌糊涂,以至于如今再欲与宋和谈,竟还不如本王当时所拟条约!”
是的,这个夏天对完颜宗弼来说,简直是回旋镖元年:他之前一直在抨击主和派,现在自己却不得不递一份更优厚的和谈书给江南朝廷,可谓是啪啪打脸。
当然,完颜宗弼现在还有些自己在卧薪尝胆的悲壮:他才不是真的要和谈,他只是想除掉岳飞,他这是暂时委屈自己曲线救国!
甭管完颜宗弼的内心想法多么复杂,此时听到李启这番话的张宪,那只有单纯的快乐。
他那原本就要起飞似的眉毛,更是扬出了新高度。
“金人这就怕了?那让他们怕的再后头呢!”
他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眼中透出无限憧憬怀念来:“你也知道咱们军中禁酒。”毕竟岳帅自己都不饮,其余人再馋酒也就都得忍住了。
张宪也不例外。
但刚刚——
张宪的脸跟眼一起放光:“方才主帅亲口与我道,来日直捣黄龙府,当与诸军痛饮!”*
张宪都想象不出:若真有那一日,豪饮的他们,当是何等心境!
憧憬过庆功酒后,张宪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平静下来。
提醒自己不要提前志骄意满。
他今日刚归营,还未见其余袍泽,此时就问起李启,其余部将都率兵回来了吗?
随着战线的推进,岳家军也逐渐分兵,将军伍分散在广大的京西之地,呈合围之势,像赶羊一样把金人的兵力都往开封城的方向赶。
若一旦定下进攻开封,就必是宋金之间前所未有的一场对决。
不但岳家军要合兵才发,其余两路友军,也得能协同作战才能战况最佳!
故李启听张宪问起各路将领,以为他迫不及待要去打开封城,不由劝道:“别急。”
然而张宪‘啊’了一声,沉声道:“这次,我一点也不急。”
因为——这次元帅打的也前所未有的稳。
他追随岳帅多年,当然知道自家主帅从前打仗多是很猛很急的,甚至……在他们这些属下看来,有时候是不要命的打法。
最初时候,张宪以为这就是岳帅的风格,直
到后来才知道,这其实是被逼出来的打法:正如四年前的绍兴四年,他们岳家军一举收复郢州、襄阳府等六郡之地,中原已然在望。
然而陛下一封手诏就到了,不但不令他们北进,反而要求他们立刻折返‘星夜倍道至敌后,以保疆土。’。
明光灿硕的金字牌,陛下亲笔的收诏,不可违抗的军令……
张宪明白了:主帅之所以打仗悍不畏死,一意猛攻进取……其实是想在皇帝想出新的花样来之前,先打出战果,以期说服陛下他这样打是没错的。
可是这次不同了!
也不必担忧背后会有刀子捅来了——他方才在帐内,已经听主帅说起,陛下虽从海外归来,但龙体大恙不能理政,一应国事依旧‘托付’给帝姬和李纲相公。
现在在回想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张宪还是差点激动到嘴角抽筋。
张宪再次拍拍自己的脸。
他想起前日拿下颍昌府,与副将们复盘这数月来主帅与以往有些不同的作战风格时,有位副将没怎么走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难道这般虽进攻刚猛却稳扎稳打,拿下一块地盘便消化一块地盘……才是主帅最趁手的打法?
张宪是被敌虏砍一刀都能面不改色的猛人。但那一刻,他甚至有点难以自抑虎目含泪。
所以……
他不急。
他们岳家军在鄂州养精蓄锐数年,如同被经年打磨的快刀。这最要紧的一刀他们不会焦急冒进,必要稳准狠地捅到敌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