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过去的列车(1 / 2)

梵高夫人 寒水空流 1876 字 8个月前

“……小姐?您还好吗,小姐?”

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懵然地眨了好几下,才看清楚面前二十多岁的青年。

那是一张相当漂亮的面孔。

不是英俊,而是有点女性化的,清秀温柔的漂亮。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发色——耀眼的姜黄,甚至更接近于焦橙色,就……很荷兰。

等等,让她想想,睡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

从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入境后,她一个人推着三个箱子艰难地买好车票抵达站台,终于坐上了直达代尔夫特的城际快车。

本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乔倒霉地碰上了列车延误。

广播响起的那一刻,周围人脸上是习以为常的平静。二十分钟过去列车依然停在原地,车厢里才开始有了小小的骚动。

“这个月第二次了!”坐在过道另一边身着西装的商务人士抱怨道,“我下了车就给NS[1] 写投诉信!”

“要看光明的一面嘛,”他的同伴抬腕看了看表,“再过8分钟我们就可以半价坐车了。”

可直到那个喜欢“看光明一面”的年轻人宣布他们能获得全额退款时,列车依然没有丝毫重新启动的迹象。

等待漫长又无聊,乔将头靠向座椅的一侧,眼皮终于支撑不住合到了一起。

她实在是太困了——为了赶凌晨五点的航班一夜没睡,原本打算在飞机上补眠,可发炎的智齿却疼得愈发厉害。这会儿已经是北京时间的夜晚,算起来她有将近40个小时没休息了。

所以……她这是睡了多久?

“请原谅我的唐突。”

乔的沉默被青年当作了遭遇陌生人搭讪的不快,温声解释道,“我并非有意打扰,只是之前列车重新启动时您的头撞到了车窗上,到站后您又一直不醒,我有点担心……”

在这个标准社交距离一米半的时代,这样的举动确实称得上突兀——乔略带惊讶地对上青年的眼睛。

他的眼尾微垂,瞳色是极浅的北极蓝,令她想起冬天去冰岛时,钻石沙滩上散落的纯净碎冰。

此刻,那双倒映着天空、海洋与雪山的眸子正温柔地望着自己,眸光中是真诚的关切。

“谢谢您。”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令乔微笑起来,“我没事。”

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这才发现车厢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无旁人。

脑子里还在嗡嗡地响,乔的睡意却陡然跑了大半。

“拜托别告诉我,这儿是终点站多德雷赫特!”想到要拖着三个箱子辗转站台再坐回去,乔捂着脸哀叹一声,“哦,不!不敢相信我竟然坐过站了!”

年轻小姐懊恼的神色太过真切生动,双手把脸颊挤成了细长的一条,竟然有点……可爱?

青年发现自己在笑——他清了清嗓子,有点不忍心继续打击她了:“事实上,我们在莱顿。”

“莱顿?!”乔不可置信地叫起来,“可我们之前已经过了莱顿!”

“前面的列车发生了事故,我们没办法绕过去。抢修了两个小时也没有修好,所以只能往回开了。”

“……”

乔简直不知道自己应当摆出怎样的表情。她正式开启荷兰生活的第一天,就被NS坑得体无完肤。

哼,她也要写投诉信!

不过眼下,解决问题才是要紧事。

“先生!”

乔站起身,叫住了打算告别的青年,“您要去哪里——如果我可以冒昧询问的话?我去代尔夫特,倘若顺路我们拼个车吧?我承担一半的费用。”

“……噢,当然,没问题。”

这个大胆的要求令青年怔了一瞬,随即爽快地答应下来,“我的目的地是海牙。一半车资就不用了,我的公司会报销差旅费,您只要支付从海牙到代尔夫特的费用就好。”

“太感谢您啦!”事情得以顺利解决,还能省下不少花销,乔笑盈盈地对青年道谢,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麻烦您稍微等一等,”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车厢尾部的行李存放区,“我还有几个旅行箱——”

话音戛然而止。

她的两个托运箱连同一个登机箱都不见了。

或者说,她的整个世界,不见了。

车厢内墙的玻璃钢面板被橡木取代,深蓝色的天鹅绒座椅散发出陈旧的奢华气息。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煤气灯摇晃着,投射出舞动的影子。

“不,这不可能……”乔喃喃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青年发现乔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她抿紧了唇,震惊和难以置信在她脸上闪过。

“小姐,别害怕。”他轻声安慰着丢失行李的年轻姑娘,“如果您需要的话,我陪您去报警。”

没错,她不能慌。

越是危急混乱,越要保持冷静。

乔用力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混沌的大脑高速运转。

一定是缺乏睡眠令她智商下降,才会因为相同的座椅颜色忽略了种种明显的异常。

车厢内部的装潢,青年过于正式的穿着,以及他对自己的称呼——

Juffrouw (小姐) 而非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