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陶家鱼塘里的鱼儿大了不少。
刚扔下切碎的草料,便有成群的小鱼张着嘴巴围上来。
鱼塘岸上的梨树繁茂葱茏,细看叶子里面藏着青色小梨子。嗅一嗅,好似能闻到梨子未成熟时的酸涩清香。
梨树挂了半大的果,转眼,哥儿也要离家。
五月初五。
端午节。
按照往常,陶青鱼本该上街摆个摊卖点河鲜,但他小爹爹以快要成亲为由,让他少往外面跑。
陶青鱼无所谓,待在家也一样。
趁着今日天气好,他端了自己的脏衣服在院子里的石板上
洗。
方问黎敲门。
陶青鱼偏头道:“进,门没关。”
方问黎推开门,缓步走到了哥儿身边。
阿修去大路上,将马车上的东西搬进来。都是小鱼老板成亲用得上的。
“你们怎么来了?”陶青鱼停下动作,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来跟方叔商量点事儿。”
方问黎拿了帕子抓过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细细擦拭。
哥儿的手没有冻疮的时候根根纤长,只手心有老茧,摸着偏硬。
陶青鱼动了动被他抓住的手指,蜷缩起来又被方问黎捋直。
一个冷白色,一个麦色。偏自己粗糙的手被方夫子抓着,有些违和。
陶青鱼反手将方问黎的手抬在掌心。
这样看着就合理了。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陶青鱼骤然抽出手。他脸热,镇定道:“今日端午节,明日再说也不迟。”
方问黎也没揪着不放,只道:“若是小鱼想出去玩儿我可以陪着。”
陶青鱼掌心飞快地蹭了蹭自己的衣服。
好生细腻的爪子。
他道:“我没什么事,不想去。你先进屋里坐,我去叫我小爹爹。”
哥儿脚步稍快,暴露出些许慌张。
方问黎静静看着,又轻扬起唇角。
快了。
……
要商量的是成婚的事。
当初哥儿说过不想大半,即使方问黎再想办好些,也得稍稍克制。
哥儿姑娘出阁,会在成亲的前一日办个出阁宴。
陶家全家围过来。
听方问黎问出阁宴要不要他帮忙,一家人纷纷拒绝了。
“我们也照着哥儿的意愿,不大办。只请亲近的人吃一顿饭,再给村里发发红鸡蛋就行了。”
方问黎看向陶青鱼。
陶青鱼点头道:“可以。”
出阁宴也不是每家都办,甚至村里都不怎么兴。有的人家成亲,给了聘礼,新郎官直接坐着牛车过来接走新娘就是。
陶家不富裕,也不去逞那个能办多么的好,稍微办一办就行。
一番商讨,说了接人的吉时,要准备什么东西……然后又让哥儿进去试了试带过来嫁衣。
说着说着,转眼就到中午。
陶老爷子道:“留在家里吃粽子吧。”
方问黎不推迟,点头应下。
商量完事儿,陶青鱼又去把衣服洗完。
方问黎指点完陶青嘉几个小孩的课业,随后去找哥儿。
路过大门,上面挂着的菖蒲与艾草散发出阵阵清香。院墙角落里,还弥漫着刚洒下的雄黄水的味道。
陶青鱼将衣服挂在院中的绳子上,随后将袖子放下来。
看方问黎往他这边来,陶青鱼锤了锤后腰,干脆站在原地等。
四目相对,方问黎道:“抬手。”
陶青鱼不明所以,但照做。
五色绳套在手腕,收紧。
方问黎眼中带着笑意,注视着哥儿的圆眼道:“无病无灾,平平安安。”
陶青鱼一愣。
“不喜欢?”方问黎问。
陶青鱼拨弄了下手上的五色绳,眉眼舒展。他笑道:“喜欢,谢谢。”
方问黎道:“不客气。”
“鱼哥儿,从流!回屋吃粽子了!”两人没说几句,屋里传来方雾的喊声。
“好!”陶青鱼应。
方问黎看着哥儿侧脸,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以往走街串巷卖鱼的时候,哥儿的声音就是这般清脆。
他从前在书房里听着,时常想小哥儿是不是那山林中自由的鸟雀变的。不然为何听了他的声音,他便更向往出了那一方院子。
“走啊,愣着做什么?”
方问黎笑着抬手道:“小鱼请。”
陶青鱼巴掌拍他掌心,笑道:“请请请,请你吃个巴巴掌。”
小院儿里的日子多数是无忧无虑,现在多了一个常来的人,好像也没多大影响。
*
傍晚,县里酒楼。
一群穿着锦衣的商户相聚吃酒。桌上酒杯喝完又续,几个人称兄道弟,吃得好不热闹。
今日主位上坐的是请客的人,其余商户醉醺醺,他却只有面色微红。
“周老板,府城来的那匹布……”
“明日、明日就调来给蒋老板!”
蒋书利一笑,凤眼闪着光。“那这契,周老板今儿个要不再看看,到时候我将改好的给你送去。”
“送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