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卖,爹怎么办。
他要吊住命,那药好生贵。
陶青鱼从来没觉得日子这么难。
为了过这日子,他只能如傀儡般被线束缚着,僵硬点头。
只那一夜,陶家生活天翻地覆。爷□□上白发多了一半。
*
腊月二十八。
前阵儿L下的雪化了,又出了几l日太阳,可陶青鱼还是觉得冷得厉害,连往日暖和的手脚都暖不起来。
他今日要去卖鱼塘,顺带给家里人抓药。
米缸也空了,要买些米。
念着这些
,陶青鱼向着县里走去。听说县里钱庄可以压田产贷银子?[(,以后还了钱还能赎回来。
走了没多久,差不多要出自家跟前的这条小路。忽然就见苍茫天色间,一抹红逐渐走进。
陶青鱼下意识避开眼不去看,脚步匆匆。
没曾想,那穿着红色衣服的人却在草垛边将他拦住。
她是笑着的,人上了年岁,面容和蔼。她穿的是体面的棉衣,头发收拾得很整齐。
她叫他鱼哥儿L,可自己不认识她。
陶青鱼垂眸不看她,道:“您有事以后说,我忙。”
“我这也着急。”老妇人拉住他,“不耽搁你事儿L,我几l下说完。”
“方家可知道,人方夫子托我上门说亲。”
陶青鱼这才看她,只不过双眼无神。
老妇人知他家情况,想着那小子交代的话,面上还是笑:“方家就他一人。他又是书院夫子,你嫁去没公婆伺候,也举人相公争面子……”
陶青鱼舔了舔干涩的唇。“面子值几l个钱?”
老妇人面上笑得和蔼。
却对哥儿L心有怜悯,心里暗骂那小子: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十两银子。”
陶青鱼摇摇头,绕过她。
两辈子了,他从没见过天上掉馅饼儿L。只见过下刀子。刀得他一家人活命艰难。
老妇人于心不忍。
不过见他走,也只能追上去。“哥儿L看一百两如何?”
陶青鱼脚上像被绑了铁坨,坠得停下。
一百两。
这个世道,都可以买一家子的命了。
他转身,又抬手,笑却不达眼底:“一百两确实好。那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是谁请来看他家笑话的,他给他看。不求一百两,但求惹人笑了别再来招惹他。
他没空折腾。
一百两说得容易,可宝瓶村里没一户人家能拿得出来。当是废纸,怎能随随便便……
随随便便放在了他掌心。
他猛地抬头,年轻夫子的指温透过银钱传入掌心。烫得他心上一颤。
方问黎一袭长衫,外套着毛领大氅。眼如墨,发高束,薄唇轻翘静望着他。
君子如玉,儒雅温润。
山村寂静,冬日寒凉。忽然之间,恍惚唯有眼前一抹艳色。
他轻哄道:“交钱了,小鱼老板可交人?”
陶青鱼怔愣。
方问黎注意着隔着银票交叠的手,也没有移开。
他问:“没想到是我?”
陶青鱼笑笑,可神情又是苦的。他收回手无力垂在身侧。“方夫子别开玩笑,我开不起的。”
“不开玩笑。”
“生意人要诚信为本。我按你说的先交钱了,小鱼老板可交人?”方问黎矮身紧盯着人问。
“我不要。”
陶青鱼提步就走。
而身后,那和蔼妇人看着他俩。目光渐渐柔和。
方问黎随着他一起走。看他单薄的衣服又脱了大氅给他披上。
“我能帮你。”
陶青鱼停下,杏眼望着他。一张脸被兔毛托着,瘦得双颊都凹陷了。
“为什么?”他眼里是真切的疑惑。
方问黎自嘲一笑,道:“也是帮我自己。”
陶青鱼还是摇头。
他自认他俩的交集就是卖鱼。他们是客人与摊主,是书院夫子与卖鱼郎。
他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俩关系已经到了能互相帮忙的地步,也不觉得自己有能耐帮他。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方问黎慢慢挺直身子,定定注视着离他越来越远的人。
他忽然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到底还是要这样做。
他道:“你想去钱庄卖鱼塘?我问了,还是按照原来薄田的价钱才能卖,最多十两。”
“若是贷,也只能贷抵押的三倍。三十两。”
陶青鱼忽然想笑。
却没曾想唇上伤口又裂开,血溢了出来。
他背对着人喃喃:“少一点也是一点。”
“和我成亲,我给你二百两。什么时候成亲都可以,你只需要点个头应下。”
方问黎拦在他前面,微微矮身。
高大的身躯几l乎将陶青鱼整个笼罩,好似将风霜挡在了外面。
“二百两?”陶青鱼这才又看他。
方问黎心中堵得慌。
“嗯,二百两。”
陶青鱼扬起笑,小心试探问:“可以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