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开关键,和司机说了一句他先下车,钱手机上支付,而后拉开车门,像一把匕首扎进黑夜里。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叶被风吹散,支离破碎的路灯光下是漫天凌乱残叶。
很堕落的美,顾稚抬头一秒驻足,如果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他会选择慢慢步行在这雨夜中。
就差一个顾稚,饭桌上聊着的话题也就顺理成章扯到了他。
张启特很久没见顾稚,只是这人比虞鸣津还深居简出,动不动就会消失几个月。就像他这阵子去北非转了一圈,一走就是半年,谁都联系不上他。
张启特问起顾稚在北非做了什么,徐州文眉头皱皱巴巴着,“我也不太清楚,他快到了,等他来了问问他。”
孟松朝门口看去,扬眉笑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顾稚扯开系在颈部的丝巾,外套挂在右手臂弯,左手抵在墙壁上,匀过气后,稍稍侧头。服务员给他推开了门。
“顾稚,你总算到了。”
顾稚扬起嘴角笑,“抱歉抱歉,路上堵车,我自罚一杯。”
张启特让服务员倒酒,满了三杯,“一杯不够,得三杯。”
顾稚站在桌前,十分爽快,未落座,酒入喉。
他喝酒上头,白皮甚至带些苍白的脸,被熏红,那红的极其规律,从脸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脖颈下。
徐州文不忍好友醉酒,喝了三杯后便挡住了他的手。
“吃菜吃菜。”孟松在旁接嘴,张启特这才作罢。
服务员鱼贯而入,精致菜肴一道道上桌。
顾稚平时都食西餐,刀叉用惯了,此刻拿着筷子,倒是不太会使用了。他用筷子夹了几次菜,都没夹上,自己都觉得好笑,索性放下了筷子,拿起汤羹,尝了两口。
还好之后几道菜,都是一人一份。
吃饭的桌子是大圆桌,总共吃饭不过这么几个人,桌台面积却是极大。圆桌中间堆砌着假山小喷泉做装饰,那山水美则美,却把对面坐着的人给挡得严严实实。
看不着虞鸣津,顾稚捏起摆在桌边的一支兰花,心不在焉在指间把玩。
“要走了啊。”
“嗯。”
虞鸣津起身,顾稚终于看到了他的正面。
凌厉、攻势、冷冽、英朗……诸如此类的词汇都能放在虞鸣津的脸上。顾稚目光从众,也不敢多看,脊梁骨笔直。
他故意不再去看,徐州文却戳了戳他的手臂,“要走了,打个招呼。”
顾稚不为所动,徐州文叹其不争。
虞鸣津喝了酒,助理来接他。
他露了脸,给了张启特面子就够了,能早退不迟到,典型的虞鸣津风格。
他走后,桌上的气氛明显放松了不少。
孟松是会来事的,吃过了饭,又招呼着说要去伊甸岛玩,那是喝酒的地方,顾稚还在倒时差,刚喝了几杯,此刻太阳穴一跳一跳疼着。
一行人到门口,这些公子哥已经在商量着待会到了伊甸岛该怎么玩。顾稚叫住张启特,“张少,我就不去了。”
“怎么了?那么不给面子?”张启特是有些醉了,本就脾气不好,此刻更是横眉竖眼。
顾稚见他这副表情,也不慌,柔声细语解释着。他说话的语调不像孟松他们那样硬朗粗砺,温温软软的,张启特最受不得被人这么哄,只稍三言两语便缓和了神色,摆了摆手,“人不舒服早说嘛?刚虞鸣津走的时候还能让他捎你一程。”
听到虞鸣津的名字,顾稚心头一撞,藏着眼里的思量,同张启特孟松几人作别。
徐州文作为他的深度好友,看他刚才也喝了不少,就跟着他到路边一起等车。
雨已经停了,只剩下风继续吹着。
四月还没彻底暖和,不冷不热的天,到了夜里总有股阴邪的冷气出来作祟。
徐州文点了支烟,顺便抽了一根递给顾稚。顾稚捏在手里,没抽。徐州文吐出烟圈,侧头看他,“阿稚,北非好玩吗?”
顾稚低着头,留着发旋给徐州文看。徐州文听到他的声音,低低沉沉,跟一团冷雾在下方盘旋,“你知道我去北非是做什么的?”
徐州文当然知道,顾家产业主要是做运输,近几年发展收到政策影响,效益缩减了百分之七十。国内外的运输收到局限,顾家就把运输线放到了国外,根据当局最新发布的文件通知,北非地区业务可得到扶持。
顾家董事会决定在北非开展新运输线,就把顾稚给推了出来。他这也等于是被那顾家的老头发配边疆了。
两个老友聊了会儿,车子到了。
顾稚上车,徐州文看着他靠在里头,薄得跟一片树叶似的,不忍道:“回去好好休息。”
顾稚朝他笑了笑。
车子只开了一段,顾稚便让停下。
是来时的那段路,不下雨了,梧桐树叶却还飘着。路灯下是一地金黄,他漫步走着,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用眼抚摸着虞鸣津的照片。
十几个小时没睡,顶着冷雨冷风跑了几条马路,硬生生灌了三杯白酒,忍着浑身上下的不适,只为了见虞鸣津一面。
如今,见了,值了。
顾稚,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