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请柬,眸光中最后一丝期望之色熄灭。
“……请的是离火宗仙师,没有名字。”
“宗主,那、那您去吗……?”
“这请柬,是落月峰……咳咳,是落月峰请离火宗……我去干什么?徒增,咳咳,徒增他的烦扰,还让他见着我如今这般狼狈。让宗门长老去吧,记得……”
“咳,记得,备一份厚礼。”
……
北冥。
第三十九城中。
一个小门派惩戒弟子之处。
囚牢结界落下,灵布蒙眼的黑衣女子跪坐在蒲团之上,正在用神识费力地抄写着门派戒律。
上官了了修为尽失,从辟谷期重修。
她离开第一城后,改名换姓拜入了她往日里不屑一顾的小门派,从头做一个刚刚修行入道的小弟子。
几个月前安无雪渡劫,北冥四十九剑异动,第三十九城的分剑阵下方,剑冢即将被躁动的灵剑破开。
这小门派是第三十九城最有话语权的仙门,但修为最高的掌门也才渡劫初期,根本看不出其中门道,还以为是妖魔作乱,正打算全力封堵剑冢。
可上官了了深知剑阵因由,又听到不少人在说琅风城方向有渡劫的劫云,她两相结合便能猜到一二。
渡劫的多半是安无雪,剑阵异动多半也是因为安无雪。
四海万剑同吟,其实少一个分剑阵也好,多一个分剑阵也罢,未必能影响到什么。
但事关安无雪,她不敢冒
() 险。
她在门派所有人忙着封堵剑阵之时,借着自己对剑阵的了解,假装不小心打开了剑冢,让剑冢中的灵剑顺利飞往琅风。
虽然事后两界都知晓那是万剑渡雷劫,但上官了了当时所作所为,还是违反了门派戒律。
门派之中本就有人对她素日里独来独往看不过眼,事毕之后不仅没有让她功过相抵,还以此为由,罚她在此抄写戒律千遍。
数月时间,寻常人早已抄完。
可她瞧不见,只能以神识辅以笔锋,抄得格外慢。
直至如今,她还有几百遍没有抄完。
她听着仙鹤唳叫而过,笔锋一停。
“……落月峰的传令仙鹤?”
此等阵仗,非四海大事不得见。
如今天下长安,仙鹤飞往四方,为的只有可能是喜事。
是兄长的登仙宴吗?
……真好。
“尚师妹?尚师妹?”有人在结界外喊她。
“钟师兄?”
来者是这小门派的一个男弟子,上官了了独来独往,但这姓钟的小仙修为人和善,总是会主动关照她一二,她便一直把对方当朋友。
小仙修在结界外低声同她说:“你在里头关了好久,我怕你觉着无聊,寻了掌管戒律的师兄,用灵石贿赂他,借来结界钥匙,我偷偷带你出去玩半日,你散散心再回来。”
话音落下,结界已散。
上官了了其实自己便能破开这结界。
她修为尽失,但神识修为还在,一方结界还不至于困得住她。
她自己不曾破开,没想到……
她没动,皱眉道:“你……我因擅动剑阵而在此受罚,你也敢来帮我吗?”
“师妹说话怎么如此冷淡?我们是朋友同门,你犯错与否,那是门派需要思虑之事。宗门如何决议我不管,我是信你的,你肯定不是故意的。”
“我无法证明我为何要这么做……你也信我?”
“当然啊,”小仙修不明所以,“讲证据那是陌路人该做的事情,同我有什么干系?既是师妹又是朋友,师妹和我说你不是有意,我也不曾因此事受到损伤,那我便信你又如何?我靠我自己的判断就可以了,难不成还要和凡人拷问犯人那般,对薄公堂,轮番审问?”
“若你当真心怀不轨,等到证据递到我眼前,那我也许会有别的判断。可我当下也算和你同甘共苦过,尽了同门本分。此后如何,此后再说。”
“……若是证据确凿,而我所说之言看上去是狡辩呢?”
小修士被这个问题问住,愣了愣。
但他不过思虑片刻,便笑道:“尚师妹怎么总是说话如此……嗯……沉重呢?”
上官了了握着笔,听见笔尖之上墨水轻轻滴落的声音。
小仙修喊道:“哎呀!墨水晕开了,你这一页白抄了!!”
“无妨,”她说,“师兄还未给我答案。”
小
仙修挠了挠头:“这没有答案呀,这种事情,都是是非由心,全看两人之间如何想吗?况且,你不是已经坐在这里抄书受罚了吗?”
上官了了怔怔不语。
小仙修上前拉她:“快些走,我只能偷偷带你出去半日……”
上官了了摇了摇头。
她轻声说:“如此简单的道理……”
小小仙修都能随口说出,她非要千年迷怔后才能明白。
小仙修因为经历不多,而她所犯之事如今回看不大,反倒能轻而易举地给出答案。
而她曾经陷入迷障,越陷越深,反而看不清。
此时此刻,她方才彻底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