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倾猛然抬起头, 漆黑的眼底暗潮翻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张天明用胳膊将身体撑起一些,靠坐在床头, 嘴边勾勒着浅淡的弧度,又问了一次。
“可以吗?”
高倾眼神中透露着一丝震惊。
他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一般慢慢俯下身,手掌也握住眼前人纤细的手腕。
张天明垂下眼睑,默许对方的肆意靠近。
这份任人采摘的乖巧顺从, 让高倾撑在床侧的手背上青筋隐忍凸起, 他停下动作深吸口气, 靠在张天明的耳侧低声开口。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耳边传来张天明柔和的一笑, 还有极轻的一个嗯。
这个音符像是打开了高倾心底尘封已久的枷锁,释放出曾被判下死刑的猛兽。
只是猛兽也懂得细嗅蔷薇,面对自己珍爱的人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花瓶, 再度落下的轻柔触感是比刚刚更加小心与细密, 也更加不能自控的想要更多。
张天明能感受到高倾近在咫尺的身体微微颤栗, 像是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而那一抹从额头到眼尾的温柔亲吻, 又让人不自觉的沉沦其中,放下一切戒备的允许他进一步的动作。
可是动作倏然停在距离唇角的几毫米, 两人气息交叠的地方。
高倾垂眼起身, 迅速将被褥为张天明盖好,他抽身离开的举动显得极其刻意与遮掩, 声音也变得喑哑不已。
“该睡了。”
张天明躺在床上怔愣一瞬。
随即看到高倾站在窗边的背影,他两手撑在窗台,任凭清凉的晚风吹拂在脸上, 好像要把什么吹散。
张天明也是男人, 当然明白这种降温举动的含义……
他不禁面色微红, 不敢再看向高倾, 赶忙用被子蒙住自己转身睡去。
这一晚过后,两人都没有再提及此事。
因为白天很难找到能静下说话的时机,晚上也是胡嘉几个人轮流守夜,平时病房里总是四个人都围着张天明转,一个多星期下来,两人还没有能够独处的空间。
直到六月底的时候,病房里意外的迎来了高倾父母。
这也是高家关系僵持不下后,张天明首次见到高辉山,年过半百的中年人比之前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
长辈们突然到来,让胡嘉三人显得有些拘谨,几人连忙出去买饭,把时间留给他们。
张天明立即起身想要坐起来,高母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臂,摇头道:“别起来了,躺着好好休息。”
说着高母忧心的叹气问道:“身上还难受吗?都怪高倾这孩子没告诉我们你病了,要不是今天让人去公寓送东西,阿姨还不知道你住院的事。”
高母的关心让张天明心中一暖,他笑着说道:“不难受,过些天就能出院了,阿姨不用担心。”
高母听了也放心的温婉一笑。
另一边,高辉山看到站在床尾的高倾,冷眉严肃道:“你出来,咱们去外边说。”
一年没见的父子二人相互冷着脸,一前一后的走出病房。
张天明见状是有些担心的,只怕高倾不会说话,把高辉山惹恼两人再不欢而散,父子关系总不能一直僵化不解。
高母却笑了一声,安慰道:“老高来之前我已经给他敲好警钟了,不会有事的。”
张天明看着高母轻松的笑容和嘴角细密的皱纹,怔愣过后,忽然觉得母亲是这样的伟大。
他相信高倾父母那个年代的人与思想是绝对不能接受同性恋这件事的,可高母却能忍下心中的痛楚选择妥协,还要调和家中两个男人间的关系,在他们不和的时候用温柔的力量撑起这个家。
她是真的很爱自己的孩子,很爱高倾。
想到这里,张天明有丝羞愧的低下头,也道出了心里话。
“阿姨,对不起……是我给高倾和你们添麻烦了。”
高母听到这句话却会错了意,她握着张天明的手,轻轻晃了晃。
“傻孩子,说什么呢,你生病了叔叔阿姨当然要照顾你,往后你想吃什么和阿姨说,阿姨让人把市里最好的厨师请来给你做饭。”
张天明屏住呼吸微微摇头,他抬起眼看向高母,忍住眼眶的涩意,笑着说道:“阿姨,是我的错。”
“是我一直离不开高倾,一直在依赖他,我不该这样的。”
话音落下,高母神情愣住。
她瞬间明白了张天明话中的意思,也垂眼沉默下来。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都是沉寂的,让人心底慢慢的揪紧。
就在张天明以为高母不会原谅他的时候,耳旁却传来一句温柔的话语。
“不是你的错,是叔叔和阿姨都老了。”
高母嘴边挂着宽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