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 阿迟朦朦胧胧地睁开眼。被褥温软,他还下意识在蓬蓬松的羽枕上蹭了一会,才猛地清醒了过来——又一下坐了起来。光滑丝缎制成的被面由阿迟身上滑落。 他到雪剑山庄了! 也是因为走那石阶体力消耗颇大,阿迟哪怕不提腰酸背疼的事, 也实在疲惫了。楚见微大致是看出他的困倦, 只让阿迟吃了几块糕点垫垫肚子, 便让他先去休息了。 阿迟也的确眼皮有些打架……大概是因为快到雪剑山庄的时候, 他总是紧张,这些时日便也睡得不怎么好。 这下卸下心防, 阿迟只差睡死过去了,脑袋一沾羽枕, 颇有一点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意味。原本想着要好好看一看雪剑山庄的事也忘了个干净,直入梦中和周公相会了。 ……实在贪睡。 阿迟有些懊恼。 他这会刚醒过来,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四肢还有些发软,对时间的概念大大地模糊化了。 门也是合上的,床帘上的鲛纱垂拢下来, 不闷, 遮光性却很好,阿迟不能从中看见外面的天色判断时辰,只觉得黑的厉害。 手从鲛纱中伸出来,轻轻地拨开了。 屋内摆放的明珠散发出极淡的光芒来,可视物, 但不晃眼也实在不算明亮。 阿迟踩在了鞋上, 因身旁寂静,又没见到兄长,他竟然是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感, 半晌没动。 要不是这躺着的床很舒适,所住的房间哪怕只有淡淡明珠光照亮,也能看出装饰精美昂贵,阿迟简直要怀疑,楚见微和雪剑山庄,都是他梦中的一种臆想罢了。 能碰到兄长这样的人,本身就像是不可得的臆想。 这种莫名让阿迟惶恐的念头并未持续多久,因为闭合的门窗被轻轻叩响,门外传来一年轻男人的声音,“小公子可曾醒了?请让小可进来为您梳洗。” 阿迟略怔了一怔,答,“……醒了。” “进来罢。” 来人年纪不大,大致也就十七八岁的少年人。高束着黑发。他身量颇高,身形高大健美,长相气宇轩昂,很英挺。 从他自称来看,大概是小厮又或者是侍卫类的人物——但从他的相貌气质,以及走动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这点来看,倒更像是身负功夫的江湖少侠。 阿迟暗自打量他。他倒也大大方方,且手脚本来就利落,给阿迟准备好了梳洗工具,温水打上,还问阿迟要不要他帮忙洗脸—— 阿迟忙道,“不用。” 一方面是不适应,这点小事也不至于要人伺候。一方面也觉得这样的人来给他扫洒……总觉得有些奇怪。 来人又问,“小公子是不是看不大清?” 房内的明珠光芒,最多用来装饰。平日睡着时放着倒是很好,不晃眼睛。可是真拿来视物,虽然也看得清,却也多少有点勉强。 阿迟沉默着点了点头,那人便用手轻轻一触某个烛台,灯烛便点起来了。 那灯烛极其明亮,也不知是什么制成的,不是橘黄色光芒,而是如月光银缎般的白色,看起来倒是让眼睛很舒服,一盏便能照亮整个房间。 少年还又点了一盏,这会真正是亮如白昼了。 阿迟漱过口洗过脸,稍稍清醒一些了,他望见外面的天色,不算太暗,却也不亮,不好判断时间,便询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戌时了。” 的确不算太晚。 阿迟这一觉没直接睡到第二天,却也睡到了快晚上。这会反而清醒过来,有些睡不着了。 “小可名为云鹤。要有什么事,小公子敲一敲桌面我便过来。” 云鹤说道。 他耳力的确很好,阿迟只是掀一掀帘子,云鹤便知道他醒了,过来叩门询问了。敲一敲桌面,自然更辨的清楚。 阿迟沉默无言地点了点头,心底想道……也果然是会武功的。 不知现在兄长歇下没有。 阿迟又想……一路舟车劳顿,他睡了一小觉,兄长大概也去休息了,是不便打搅他的。 但他在屋中睡不着了,却又实在憋不住,想起身去透气逛一逛。 阿迟又想到什么,询问,“雪剑山庄当中有没有什么忌讳——我是说,我不能去的地方,或要遵守的规则?” 云鹤想也不想地答道,“您来到雪剑山庄时,庄主便将绘着您相貌身形的画像给我们看过了,都知晓您是雪剑山庄的小公子。因此这雪剑山庄,没有人是不认得您的,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会有人阻拦您,也不需遵循什么规矩——非要说的话,能给您立规矩的,也只有庄主一人。” 想当然了,楚见微自然是不会给阿迟立什么“规矩”的。 云鹤又思索了片刻,觉得自己的话未免有疏漏处,怕出了事,又补充道,“雪剑山庄内倒是很安全的,也不会有匪徒敢闯入其中——只是剑山那边是演武、练剑的地方,残存数道剑意,颇为凌厉。小公子虽然去哪都来去自如,但去剑山处颇有危险,平日还是不要靠近,或是让庄主带您去得好。” 雪剑山庄中能靠近剑山的人不算少,但能全须全尾地护住不会武功的小公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