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坊原本也是有歌舞表演的, 只是那些曲目不怎么适合拿来给阿迟看——加上前段时间,云鹰也差不多将人遣散了, 湖心坊以后就改成普通客栈茶楼。 戏班子演的戏原本是很新奇有趣的, 阿迟看着,却没什么心思,甚至露出了颇紧张的神色。 少年的唇微抿紧了, 脸色有些许大病过后的苍白。他目光迷离,脊背不自知地弓着,绷紧了,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桌面上, 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来。 楚见微靠了过来。 柔软的银发,垂摆在桌面上。 “怎么了?” 阿迟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 他似乎有些紧张, 又坐得更直了一些。 “……没有什么。”阿迟沉默了一瞬,才僵硬地又说了句,“兄长。” 楚见微笑了一下。 阿迟还不怎么习惯喊他兄长,但在慢慢改口,是件好事。 他顺着阿迟的目光看过去, 隔着一层挽起的薄纱,望见了被白日灯烛照得更加明亮的戏台。 这原本是为湖心坊内歌舞表演修炼的戏台, 视野极好,从下往上看的时候不会被遮挡,灯光明亮,连唱戏人的布料颜色都照得鲜亮明艳。 倒是从台上往下看,灯光会落进暗处,又有薄纱飞起遮掩,看不太清楚——不过这也是有讲究的,在外面大堂表演的时候, 就是要看向观众,将场子炒热了。被单独的高门大户请来,又是这样的装饰,反而格外注意不将目光落过去,以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犯了主顾的忌讳。 楚见微很快发现,阿迟——他似乎就是怕被台上的某人看到。 似乎非常不自在。 而楚见微又注意着阿迟略微显得有些漂移的目光,他刻意地没有看向那名长靠武生,但到底让楚见微发觉了什么。 “阿迟。” 楚庄主的声音响起,仍是平静的,淬着一点凉意般,“你在害怕那名红脸武生?” 徐徐风吹起帘账,台上的戏子仍醉心于演出,动作精悍,刺出长枪,好利落地“呵”了一声,竟然让阿迟又微微一僵。 “先前有什么过节么?” 楚见微的声音很小,落进阿迟耳中,不靠近些几乎听不清晰。 “……不。” “不怎么熟悉。” 楚见微略一点头,并未再问了。 只是很快等戏曲表演结束散场,楚见微与阿迟离开。戏班子的人正收拾行装时,云鹰上前,和戏班子的班主传了话,“后面几日,不必再来了。” 班主见他煞气腾腾,心里只觉一阵惶恐,拱手询问云鹰今日的演出是有哪桩失误不成,才讨了主家的嫌? 而且这些天演出的银子也收了,是不是…… 云鹰却只是半强迫性地请走了他们,倒也没有让班主将付给的银两又重新退回来,只是让人看着他们离开。 他自己便站在不远处,一双极利的瞳孔在后紧紧盯着他们的背影,似乎对方只要有些奇怪的异动、甚至回一下头,就要被他出手处理似的。 班主汗毛直耸,只觉得简直像身后有一头野兽,紧紧地盯着他们那样,也不敢再多问便离开了。在路途中仍绞尽脑汁地想着他们哪里得罪了这位难得的大主顾——或许就是把戏不够新奇有趣?毕竟这位主顾看着像从富贵地方来的,当然看过更精美的道具、或窈窕或利落的身段,听过更精彩的唱腔。 他多少还是有些遗憾,一路上都是唉声叹气的。 后些日子,湖心坊中也一贯安静,没再请人来唱过戏,倒是请过一些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来讲段子。 楚见微是会陪在阿迟身旁的。 所以他也发现了阿迟—— 他似乎不愿意被那些说书先生看见。在确认自己不会暴露出行迹后,才会显得稍微安心一些。 楚见微若有所觉,但只按下不表。 等阿迟的伤势真正好了**分后,楚见微开口问他,“今日天气晴好。” “阿迟。”楚见微问他,“要去镇上透气走一走吗?” 湖心坊的景色当然好,但住久了却未免会显得过于水汽丰沛的潮湿。如楚见微这般本就生在江南水乡的人或许不觉得什么,但对先前因伤势躺在房中许久的阿迟而言,他早该去晒晒太阳了。 只阿迟一时未言。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或许你还有什么未做完的事,现在就可以去处理着。”楚见微声音温和。 阿迟虽然是孤儿,但到底在镇上生活的时间不算短,朋友总是会有些。要离开镇上远走江南,或许今后也不会再回来了,哪怕只是去打声招呼,交代一下也是好的—— 阿迟微微攥紧了拳,声音很轻,“不必了。” 他不敢看楚见微,只是低垂着眉眼,“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我……想去雪剑山庄了。” 依照雪剑山庄在江湖上的名声,恐怕无几人不想去见识一下雪剑山庄的。 只阿迟并不算是江湖人,见识也不算多么广博,至少他并不知道这山庄是个什么去处,在他的印象里,或许和镇上大老板开的绸缎山庄也差不多,是做生意的地方——他现在如此的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