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常规来说, 一斤肉也就花十几文便能买来,哪怕是上好的精五花,也不过二十几文。但阿迟看出了这几道菜菜价不算便宜, 问的还算是比较有常识——都是拿“几钱”做单位的。 老爷子皱了皱鼻子, 不太清楚, 含糊地说道, “也就几两吧,总不过十两的,镇里的东西算不上贵。” 阿迟:“…………” 尤其雪剑山庄最近的分庄,都离镇上有一段距离,不好供食材。 所以什么精贵的食材是指望不上了,但镇里提供的东西都还算新鲜, 尤其是溪涧里养的鱼, 味鲜肉嫩, 刺也不多。 老爷子年纪大了, 能入口的东西不多, 鱼肉算其中一种。正回味着那鱼的鲜美的时候, 就看见阿迟拿着东西的手忽然间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手上的杯子磕在桌面上,发出好大一声响,茶水也翻腾出来了。老爷子一惊, 还以为阿迟是什么急病发作了,扑上去连忙握住他的手腕把脉,发现人好好的, 也没癫痫哮喘之类的病史—— 阿迟:“……” 老爷子:“……” 两人对视,两脸茫然。 老爷子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他开口问, “怎么了?” 阿迟深吸一口气,手腕总算不抖了。 “……太贵了。” 老爷子:“……” 老爷子沉默了片刻,提醒道,“你每天喝的那一碗药,比这些天吃饭加在一起的总花销都要大。” 阿迟:“……” 他身体一向很好,但此刻,阿迟也有些想要晕过去了。 他开始计算自己要做多久的活,才能还清这些天喝药以及吃饭欠下的银两……算着算着,阿迟的唇微微抽动,想果然治病是很贵的,喝药能将一户富户喝倒也不是耸人听闻,这些钱实在够他倾家荡产很多次了—— 大概也是老爷子看阿迟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忍不住出声宽慰他。 “唉,是楚庄主发话给你用的药,不收你银两。雪剑山庄富有四海,几副药还是开的起的,就当吃大户么。” 阿迟还是不言不语,老爷子也没再往心里去,哪里知道“后患”在当天就显出来了。 阿迟不愿意再喝药了。 老爷子劝说,“等药凉了就影响药效了。” 阿迟:“我没病,不需要喝药。” 老爷子无语,“……你还躺床上爬不起来呢。”就和我说这大话? 阿迟坚持,“养些时候就会自己好的。” 他身上的外伤几乎完全看不出来了,手脚不说灵活,但日常行动无碍。只是因为死里逃生一次,伤了元气,平时还要躺在床榻上养伤。 阿迟病过许多次,也伤过许多次,从小到大也没怎么管过,只要修养的时间够久,也会慢慢好起来——根本不需要喝药。 阿迟坚信。 老爷子都被他那理论逗笑了,怪不得阿迟小小年纪,身体里的暗伤能这么多,原来都是他自己捱出来的。 老爷子不擅长劝人,最后也只能无奈地道,“你要是不喝,这药就只能倒了——两百年份的血参做的主药,可惜着呢。” 阿迟果然也犹豫了。 他其实是舍不得浪费的性格,但……阿迟暗暗一咬牙,背过身去不理人了,也看不见那碗药会被倒掉。 浪费这一次,至少之后的药材能省下来了。 他要是这次喝了,那以后不知道还得喝多少剂,更浪费。 阿迟分得很清楚,意志也很坚决。 老爷子叹了口气,端着药碗出去了。 偏偏到了下一次喝药的时间点,阿迟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又听到了门被轻轻推开的“吱呀”声响。 没听见脚步声,那人似乎步伐很轻。 但阿迟闻到了药味。带着苦涩的、柴胡的气息,像是刚被熬出来,还滚烫着,所以气味也格外的浓郁。 又熬了一剂? 阿迟心中有些恼怒,又觉得可惜。被褥里传来他很闷的声音。 “……我不喝药。” 那人的声音也终于飘进了耳朵里。 很清冽好听的音色,像是一片冬雪静静地融入了湖底,骤然让人皮肤上都感觉到那一点凉意般。 “我正是为此而来。”他说,“听叶大夫说,你不愿意喝药。” 阿迟:“……!!” 阿迟几乎是惊愕的,他猛地转过了身体,因为动作有些激烈,甚至拉扯的生疼。视线先一步行动,落在了银发庄主的脸上,阿迟确认了他的猜测,一下子僵在原地,维持着那个不太舒服的姿势。他唇瓣很嗫嚅地动了一下,这段时间略微养长的头发柔顺地贴在了脸边。 来人是楚见微。 阿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来的人不管是谁,他都是可以坦然坚持自己的想法的——没死。不用吃药。药贵。 偏偏来的是楚见微,以至于阿迟有点莫名的心虚。 楚见微听那个老爷子说……他不喝药? 阿迟第一次产生了一种类似被人告家长的茫然无措感。 楚见微不常来看阿迟。 但这时候倒是很平静,他端着药在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