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白衣公子并不准备在小镇当中停留多久。 这只不过是他漫长的历练当中, 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地方而已。只是在他离开之前,他又见了阿迟一次。 “你的伤还没有好。” 白衣公子说。 “是。” 白衣的侠客又叹了口气,“虽然并非是我动手让你受伤, 但这件事情, 到底因我而起……” 他的确心性纯良, 也考虑过阿迟现在的困难。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从袖口当中, 挑出了一个花色平平无奇的缎面锦囊。 那锦囊分量不算沉, 里面却装有几两的碎银。 “就算是我给你的补偿, 你拿去好好养伤。” 说到这里, 他的话已经尽了。但看着少年人消瘦阴郁的面容,白衣侠客还是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这里面的钱, 也够你几个月的花费了。你拿着去好好找份正经营生,脚踏实地,切莫再做这样助纣为虐的事。我念着你年纪小, 可以不和你计较, 但总不会每一个人都对你心慈手软——再在那样的地方待下去, 绝不是一件好事。” “……” 阿迟知道。 他又何尝不想脚踏实地、找份好营生,做一个好人。 他又何尝不知道, 赌坊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面只有蠢货、疯子和骗子。 但阿迟什么也没说,他甚至无从为自己辩解, 因为他的确做出了那样的事,的确选择了这样的路。 如果他还有一点骨气,他应当拒绝对方的施舍, 或表达自己的决心——但事实上,阿迟什么也没做。 他太需要这笔钱。相比起这些钱,那些微妙情绪都可以说是无关痛痒了。 有了这最后的几两,他就凑齐了给齐公子一百两了。 “谢谢您。”阿迟深深地低下头,他伸出自己的双手,去接那只并不算沉甸甸的锦囊。脊背微微地弯曲下去,像一柄被拉弯的弓那样。 阿迟开口,“我会记得您的恩情。” 这句话,阿迟说的是真心实意的。 但对于白衣公子来说,他也的确是听过太多类似的话了,当然也不指望阿迟能报答他些什么——这只是他做过的好事里微不足道的一例,所以也只是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在当天,白衣公子就离开了医馆,离开了这座小镇。 而紧接着,阿迟也要离开了。 医馆里那位年纪尚轻的小学徒,简直惊讶得眼睛都要掉下来。 “等、等等,你准备干啥呢?你的伤还没好,要每天换药的——你要怎么走?别骨头长歪了。” 阿迟面对着拦着他的人面无表情地道,“不长。我没钱。” “你瞎说。”小学徒的脸无意识地微微鼓起来,他像是有一些赌气,瞪大了眼,“我看见那位大侠给了你钱——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拿来治病,应该够了吧。” 阿迟:“……” 阿迟难得的沉默了。 他本来是想要直接离开的,可是看着对方像是气急,却又切实带着担忧的面容。在短暂的对视之后,阿迟还是一字一句,很缓慢地开始解释,“那些钱,要拿来做,重要的事。” “还有什么事情比治伤更重要的?”小学徒皱着眉,不赞同地说道。又看了看阿迟,忽然间脑洞大开,有些结结巴巴地问,“你不会是要把钱……拿给父母治病吧?你家人也生病了?那你也可以把他们带过来啊,我师父是这一代最好的大夫了。” 阿迟:“……” 他有气无力地开口,“我没有父母,他们死很久了。” 在对方露出了惊愕抱歉的神色时,阿迟忽然间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要做什么,他要用钱买拜入青山宗名额的事给倒了出来。 阿迟并不是那样多话的人,也并非这样容易就能和别人敞开心扉。 只是在这样意志开始疯狂动摇的时候,阿迟实在是迫不及待地需要给一个人强调转述他的“目标”——要不然连他自己也会害怕,他会忘记那难以述之于口的“梦”,会忘记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坚持到现在。 他已经开始为此,感到痛苦了。 小学徒看起来愣愣的,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相当随意的疑问,居然会引来这样的一通发泄。 他在迟疑之后,小心翼翼地多看了阿迟几眼,有些许虚弱地开口,“你是说……你是要将那些钱给那位赌坊的齐公子,为了拜入青山宗,甚至——你已经为此付出了很大一笔钱财了了?” 这些话被完整地复述出来,实在是有些许的难堪。 阿迟只是冷着脸道,“是。” 小学徒深吸了一口气。 他用一种非常微妙复杂的目光看着阿迟,那样的一双眼里,是极为浓郁的同情——阿迟却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需要同情的地方。所以他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不对劲和强烈的不安。 “你听着……” “我不知道青山宗,能不能交银子就拜入宗门内,可你如果指望那位赌坊的齐老板的话,那就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从前的确是一位侠客,是青山宗的内门弟子。可在许久之前,他就因为沉溺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