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接下来的计划之后,小女巫忙忙碌碌,先是和几位原本的部落首领聊了一会,又跑去了那些围坐在一起熬煮东西的女人旁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大部分人安静聆听着,但其中一个全身裹在袍子里的表现出了明显的不赞同,那女人倾过身子去抓她的手腕,又被小女巫反手握住了手,低着头安慰了半天。
等到这一切结束,莉莉丝这才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重新走回了那名混血亚种的面前。
“我们走吧。”
按着先前的约定,杰菲特留下了面粉和肉干,思考片刻后将那些草药也一同留下了,正巧那匹驽马他准备牵着回去,看看小女巫麻布袍子下面细麻杆一样的小腿,阿瑞瓦把女孩拎上了马背,杰菲特想了想,将手中的缰绳也一同递了过去。
看着他的这些动作那名叫阿瑞瓦的部落首领并未说什么,但当年轻人转过身来时却也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温度没有先前那样冰冷。
“你不担心我们带着这些东西逃跑?”阿瑞瓦忽然问道,然而杰菲特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中年人,心平气和地回答道:“不会的,因为那我会在此之前先咬断诸位的喉咙。”
阿瑞瓦:“……”
讨厌的混血亚种,烦人的小狗崽子。
阿瑞瓦冷哼一声却也没再多说什么,他清楚对方的确做得到,正如他们带着长弓和硬木箭准备进城他也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一样——芬尼亚人几乎全都是天生的战士,包括那些看似继承了柔弱食草类血统的也一样,自然的诸神对这一种族格外偏爱,据说远在更东方由森之灵庇护的地方,与其合作的领主就是一只兔子的混血亚种。
小女巫没搭理这些人的聊天,只低头专注摆弄着那匹驽马的鬃毛,芬尼亚人多以肉为主食,也会遵循本能猎杀动物,但也依然对自然万兽有着本能的尊敬心态,这匹驽马资质颇差并且也上了年纪,但他依然被照顾的很好,皮毛油亮又干净,尾巴上甚至用干花打了个很漂亮的蝴蝶结。
“在提尔城的话,这匹马会满身疤痕和癞疮,瘦得只剩骨头,或者干脆活不到长大。”没头没脑地,莉莉丝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杰菲特侧过头看着她脸颊上的赎罪印并打量了很久,开口的内容却不是女孩想象中那些绅士惯常的虚伪体贴和温情:“你觉得你脸上这东西有用?”
行吧,讨厌的芬尼亚人。
“你要是个提尔城的绅士或是圣教庭的圣庭骑士,那你现在就应该先来附和一下我的话,或者稍微安慰一下我的心情,”小女巫悻悻道,“至于你问我这东西有没有用,我现在只能说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至少我犯的不是什么杀人放火或是通敌叛国的大罪……虽然就我的血统和出身来说,后者貌似还轮不到我。”
杰菲特皱起眉头:“因为你是女巫?”
“不,因为我是私生女,”莉莉丝耐着性子解释道,“提尔城讲究血统,据说现在所有的贵族都是最初的贤者提尔的后裔,‘我们的身上流淌着贤者的圣血,是提尔的诸城真正的庇护者’,我母亲是伊万斯家族的长女,但我父亲只是个平民,所以我上不了家谱也没有经受过圣教庭的洗礼,最多只能是个在提尔城长大的人。”
“那你的赎罪印……”
“亵渎尸体罪。”小女巫很干脆地说道。“当然不是黑魔术之类乱七八糟的,我只是把他们挖出来了……那些尸体。”
杰菲特若有所思:“这在你们那儿算大罪?”
莉莉丝回答说:“算是吧,怎么,在你们这儿不算么?”
她没来过芬尼亚,也不曾认真了解过这片极东之地的历史与传承,但是在圣教庭掌控之下的提尔诸城,人们坚信土地深处掩埋着创世的原罪,只有在经过晨曦圣光的奇迹洗礼之后,人才算是被圣主宽恕了原初的罪孽,得以在死后步入无忧的乐土。
但身怀有罪者,血脉不洁者,在圣教庭不被允许拥有被奇迹洗礼的恩赐,他们死后将会被埋在土地深处,土下腐烂的尸体和与逐渐同化消失的骸骨是圣教庭口中罪孽的证明。
“有关圣教庭的伟大事迹我小时候实在听得太多啦,”莉莉丝半真半假的抱怨起来,“而且我总觉得他们有些地方说的不太对。”
有任何她说过,草木与花朵在泥土中同样也会腐烂变质,供奉给神明的祭品遗落在土地中同样会变成丑陋不堪的样子,按着圣教庭的意思,难道这些毫无灵性的朴素存在也有罪?
若是有罪,那是谁来判定他们有罪,又是谁有资格可以判定万物生来有罪?
“圣教庭喜欢插手负责的事情比你们想象得多,比如说一般人死后的尸体会被那里的家伙派人收走,经过仪式洗礼后统一进行火葬,但也有极少数不被允许接受洗礼仪式的——通常来说是被判定有罪的对象,他们没有资格得到解脱,死后也仅仅是简单处理后就直接埋在土里……我正巧知道他们埋在哪儿,所以我想了些办法,把他们挖出来了。”
而在圣教庭的统治区,这种行为再加上她女巫的力量,已经算是无视教堂权威,私自培养诅咒的证明。
说到这儿的时候杰菲特已经大致搞懂了这年幼的小女巫究竟是怎么从南方跑到这里来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