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框在一起。
像有什么隐秘而特殊的联系。
后来,那张花名册被她收进了日记本里,花名册上她什么都没写,也什么都没勾画。
就那么被夹在日记里。
成为说不清道不明,每次翻页都会掉出来的奇怪东西,可她却一直留着。
千百次地掉出来,再成千上万地捡起,夹进日记本里。
事后回想,一六年的十月二十日,也下了雨,因为她晒着的鞋好久未见干,甚至从角落长出只纤细的蘑菇出来。
可她却诡异地,觉得那天天气很晴。
·
潮市一六年的整个十一月依旧是潮湿的,甚至昨夜又下了一宿的雨,教室的墙壁、地板、门把手到处都是湿润的。
温逾雨一贯到班都是最早的那一批,尽管知道这个时候,教室不会有很多人,更何况分班后的班级里,她不认识任何人,个性也从来不算显眼的那一类,自然更是无人在意。
但她依旧小心翼翼地把这把不属于她的伞挂在桌壁上,又拿书包挡住。
随着时间流逝,教室的人越来越多。
在喧嚣声里,她把课本摊开,手上一遍又一遍地默写着早已烂熟于心的课文。
大脑却在重复等会要和他说的话。
“同学,你好,这是周末你借给我的伞,谢谢。”
话语是准确无误的,她却担心和他说话的一瞬间,大脑会一片空白,紧张得什么都忘。
边重复,边乱七八糟地想时间极速跳跃到把一切抹平的之后,又想推后到什么都没发生的之前。
无论怎样,都比踌躇的现在好。
但时间不随人的意识而转移,他进来的一瞬,喧闹的教室倏忽之间,好像安静下来。
变成了水蒸气振动般的呜呜作响。
温逾雨没敢抬头,可余光却准确地囊括了他的身影。
高个子男生一身黑,黑色冲锋衣黑裤,黑色将他本人的存在感渲染得愈发浓烈,鼻梁高挺,冷白皮,碎发微凌,眼睫和发丝上沾了点雨珠。
他好像有点疲惫,眼睑耷拉着,晦暗的光线点在他身上,他逆着身后连绵不断的雨幕,慢吞吞地往教室里迈步。
他坐在窗边,必须要经过讲台,也就是说必须要经过坐在讲台旁的她。
温逾雨呼吸收紧,捏着笔的手几不可闻地收紧。
这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先说一句话:谢谢你昨晚借给我伞。
再做一个动作:把伞还给他。
一句话一个动作而已,很快,说了也就过了。
她一天要说出成千上万的话,做出数不尽的动作。
这句话和这个动作在里面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就算她这么不停这样想,大脑却木,轻飘飘地像踩在云端之上。
余光中,却很现实又直白地看见,他正走过她的桌边。
欲望大过一切,温逾雨捏紧笔尖,下意识张开嘴,想说话。
可下一瞬,冲锋衣衣角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手背,是极为轻微的一刹那,只皮肤表面泛起了点点麻意。
还不知道是衣服带动的空气,还是真的就是他的衣角。
但是她的笔尖已经不讲道理地,划破了纸张。
那一小块皮肤的存在感压过了外界一切声响,她什么都忘,只听得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在她的耳廓里砰砰作响。
大得让她觉得耳鸣。
缓了良久,她才接收到已经上课的事实。
·
空气湿润黏腻,很容易让人觉得疲惫,数学老师看着下头无精打采的学生,提高音量,“打起精神。”
但是高分贝只有片刻的作用,很快就是又是一片沉寂。
数学老师皱紧眉,对上讲台旁温逾雨的身影,小姑娘低着头,细白的指尖捏着笔,一笔一划做笔记做得极为认真。
虽然这个学生成绩一般,但是她的态度很可取。
他心情一舒,刚准备继续讲课,就看见窗边的身影。
男生腿长,桌洞装不下,嚣张地支楞出一截在外面。他趴在桌上,脑袋埋在手臂里,露出一截冷白削瘦的手腕,脊骨拉出明显的骨凸。
显然睡得正沉。
数学老师望着那个方向,“下面我们请一位同学回答这个问题……”
他声音落地的同时,教室里昏昏欲睡的学生立马振奋不少,唯独窗边的那人依旧。
“谈屿辞。”数学老师加重语气,“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温逾雨做笔记的手无声收紧,又慢慢放开,跟着同学,一起往窗边望去。
窗外雨幕遮天蔽日,仅有几点光线落在窗边的男生身上,照亮他漆黑的发。
好半晌,男生才微微动了一下身子,抬起脑袋,露出一张明显困倦又稍显冷感的脸。
只缓了两秒,他的起床气就散了,起了身,背脊挺直。
对上数学老师指的题目,他随意两眼,就准确地说出答案。
数学老师知道这题目根本难不住他,但他的本意也只是提醒,“你坐下,好好听讲。”
课程继续,温逾雨也应该和所有人一样,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在课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