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变得漫长煎熬起来,黛玉整个身子缩在门后的方隅之地,全部心神都放在面前这些不断蠕动的虫子身上,生怕它们稍不注意就爬到自己的足背上。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传出声响,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忙回头去看,却不想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扑哧!”
只见楚越拿着水盆抹布、扫帚簸箕等物站在门口。可他拿的东西有些多,此时手脚并用,就连嘴巴里也咬着一把刷子,姿势极其别扭。
这副滑稽模样,与他方才一本正经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因此显得极为好笑。
“笑什么?方才去找小二换房,人家说每间房都是如此,若是叫人打扫还得加钱,这样就不如我来干,还能省点银子日后用。你就先站在那儿,等我打扫好了再过来休息。”
楚越边说话边打量了下黛玉,见她此刻面上虽带着笑意,眼角却挂着泪痕。结合刚刚两人那一番交涉,不难猜出其中缘由,心中不由默默吐槽:“果真是个爱哭的”。
客栈的房间一般都很小,打扫起来就很快。楚越先将床上的被褥床单换了,擦了擦四处的灰尘,又将角落里和地面上的虫子全都扫走,再点燃驱逐蚊虫的药香,这屋子才看着像些样子。
这个时辰已经很晚了,两人逃命赶路,一天下来都十分困乏。屋子收拾好后,楚越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让黛玉上床睡觉,他自己则准备趴在桌子上将就一晚。
身体上的疲累和钝痛,致使楚越很快进入梦乡。
岂料半夜却被频繁的翻身声,和咳嗽声吵醒。他烦躁地起身去看,只见床榻上,黛玉歪着大半个身子躺在床弦处,脑袋直直朝着床下,倘若再有一个动作,必定会狠狠摔下来。
楚越赶紧过去扶,走到近前才发现,她一双眼睛微闭,眉头皱起,呼吸急促,白玉般的脸上晕起不正常的红潮。
这般模样,显然是染了风寒。
素日为表礼法,他不曾近过黛玉的身,就算近身也没时间想些有的没的。此时为让她在床榻上睡好,楚越拉着她的胳膊,这才发觉她瘦的厉害,手腕纤细脆弱的可怜,似乎稍稍用力便能折断。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明知道她身子弱,还在水里泡了一回,又穿了一夜的湿衣裳,竟没想到提前规避这些。
此时半夜三更的,大夫都找不来,更别说若是他出去找大夫,就剩下黛玉单独在此,越发的不安全。
床上的人,似乎更难受了些,细密的汗珠挂在额头上,呼吸愈发沉重。
楚越从怀里拿出手帕,准备给她擦擦汗。岂料微凉的手臂刚要伸到地方,就被人一把拽住,接着就有一块软软热热的东西贴到手掌里来。
“……”
手心里细腻潮热的脸蛋,激的楚越心里微微发痒,他欲盖弥彰似的咳嗽一声,手指蜷缩着不知如何是好,就这样呆愣着站在那。
“热……”
直到一声呓语传来,他才猛地惊醒,狠下心将整个手掌抽离出来,继续用手帕给她擦汗。
可是发热的问题没有解决,这冷汗只会擦了又来,最后也只能用些土法子退烧。楚越拿来毛巾用水打湿,给黛玉敷在额头上。
就这样,毛巾热了就换,轮番反复好多次后,她脸上的红色才慢慢退却,热度终于稳定下来。
楚越的眼睛困得发疼,又不放心彻底睡过去,只好将椅子挪到床榻前,坐在上面眯一会。
未曾想意识还没进入混沌状态,床榻上的人又开始叫起冷来。他起身找到包袱,把两人早上换下来的,已经干了的衣裳,给她盖到被子上。
可即便这样,黛玉还是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
楚越实在没有办法,这时候也不顾及什么男女大防了,直接坐到床沿上,用手轻轻柔柔地拍着被子,一下一下。
这样虽然有效果,但也收效甚微,他忽的想起那日在船上,哼的那首曲子。那支江南小调,曲风温柔宁静,亲切安详,又被南方一带用做摇篮曲。
随即,他就跟着手中拍打的节奏,低头轻声吟唱起来……
最后不知是那首曲子有用,还是黛玉折腾不动了,后半夜里,两人都美美睡上一觉。
次日等黛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个。她起身后,只觉浑身上下神清气爽,再没有昨夜的沉重难受。
快速起床洗漱完,正犹豫要不要出去找人时,楚越就推开门进来,手上还端着药碗和吃食。
“快先把这治风寒的药喝了,过一个时辰后,再喝昨日五福堂大夫开的活血化淤的药。”
一大早就要面对这些浓黑的苦药汁子,而且还是两次,纵使黛玉失了记忆,可怕苦完全是生理本能,怎么都不会消失,她有些不愿意接碗。
“怎么了?怕苦?药哪有不苦的?快喝了我们好赶路。”
少女仍旧无动于衷,她就站在桌旁,也不说话,用沉默来对抗。
楚越递碗的手都酸了,也不见她开取走,无奈又催促了几遍,还是不见人动弹。
他昨夜只睡了几个时辰,今早醒来脑袋跟要炸开似的疼,本就十分烦躁,后面又是出去抓药,又是借炉子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