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里静悄悄的,下人们行动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惹得床榻上好不容易睡着的姑娘醒来。
却不想,床榻上的人此时面朝墙躺着,浑身上下一动不动,眼睛虽闭的紧紧的,却有成串的泪珠儿流出来,把枕巾和褥子都打湿了。
倏忽,有嘈杂的争吵声从外边传进来,黛玉本不想理,可那声音越来越大,竟有往这边来的趋势,她只好擦擦眼泪,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守在房里的雪雁瞧见,忙过来阻拦:“小姐不必去管,林管家在外边拦着呢,不会让他进来的。”
“我看是拦不住的。”黛玉冷笑一声,自己低头穿起鞋袜。“这都几回了,我不出去,他明日后日还得来。”
黛玉一旦倔起来,任谁说话都不管用,雪雁无法,只好出去告知正在院子里拦人的青雀。
却不想,自家姑娘手脚麻利的很,她方才把话说完,人就已经站在廊下了。
贾琏在看到那抹伶仃的身影后,愈发激动,他已经过来四五回了,今次必须见到人才肯罢休。于是他敛足力气奋起反抗,即便四五个小厮都奈何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到廊下。
“林妹妹,好些日子没见,近来可好?林姑父仙逝,做表哥的料想到你伤心欲绝,心中无限担忧,想着来亲眼看看你,却被这起子刁奴拦着,不让我来见你。”
黛玉穿上青雀递过来的斗篷,对着贾琏行礼:“多谢琏二哥关怀,这几日我病的严重,林管家他们也是想让我好好养病,这才不让人见我,还请琏二哥谅解。”
“原是这样,我就知道林妹妹不会故意不见表哥的。”
这话里有话,黛玉自然能听懂,只是这会她心中难受,实在不想打这机锋,就当没听出来。
“闺阁之中,多有不便,还请琏二哥与我往前厅交谈,林伯作陪,才不至于失礼。”
贾琏似乎才意识到,这里是后院,外男进来不合规矩,忙作揖赔礼。
“都怪我关心则乱,一时坏了规矩,还请林妹妹原谅。”
一行人辗转至前厅坐下,贾琏见黛玉和林管家只顾坐着,不发一言,只好主动提起话头。
“林妹妹可知晓楚公子的身份?”
“自是知晓的。”虽是暖春,可黛玉尚在病中,仍觉得有些凉,她拢了拢斗篷,把瘦削的下巴藏进去。“父亲临去前,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贾琏眼睛一亮,着急问道“那妹妹可有什么想法?或者说回我们府上时,可要怎么给老太太交代这件突如其来的婚事?”
他的问题,令黛玉感到奇怪。
“我父亲亲自订的婚事,老太太知晓后也只有替我高兴的份,不知琏二哥说的交代是何意?”
说起这桩婚事,贾琏就恨的直咬牙。那姓楚的能得林家全部家产,靠的不就是这份婚约么?
原本他以为贾母已给黛玉透露过,同宝玉的以后,若是她愿意同宝玉一起,只要自己稍一运作,不愁这家产拿不回来。
可现在从黛玉的态度来看,同宝玉的事,完全可能是王熙凤私下捏造出来的。
这可如何是好!
又见林管家和黛玉双目灼灼,紧盯着自己,显然还在等他的回答,贾琏只好讪讪一笑:“随口一提,随口一提,林妹妹别介意。”
“那林妹妹之后有什么打算?姑父姑母都已仙逝,妹妹肯定要同我回京城去的,那扬州的一切,就都不要了么?”
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终于说回正题,黛玉觉得讽刺,正要开口回答,却被林管家捷足先登。
“贾二爷容禀,老爷临走前曾交代,要我们几个老东西,同楚公子一起陪伴姑娘上京。一来姑娘在京不会再孤身一人,二来楚公子也到科举下场的年纪了,需去京城拜师学习。至于扬州的东西,该拿走的自然全都拿上京,这等小事老奴同楚公子就能办好,贾二爷还是多享几天清静吧。”
这话说的,贾琏不禁老脸一红,他也知道是自己近来鬼混误事,再也没脸继续安然地待下去,只好匆匆告辞。
他一走,林管家赶忙就叫青雀、雪雁扶黛玉回去休息,毕竟她还重病未愈,需要多多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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