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的确。”
薛老闻言更开心了。
“我们这一代人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他苍老干枯的手拍了拍楼谏的肩膀,话语里面带着一点落寞,但是却又是欣慰的。
“小楼……”
薛老又看向站在一边的长发青年。
“老师。”殷刃立刻应声。
“未来的画坛,是你们的。”
“别胡说,老师您还能再画至少二十年呢!您这个时候画的画才是最贵最值钱的!”
殷刃给他剥了个橘子,放到他手心里。
“再不是了,我已经老啦……”
“人啊,就是不能不服老。”
薛老摇摇头,在他的搀扶下从床上起来,慢慢走到了窗边。
“这些年里面,我看着你们这些后来者画的画,都会心惊——要是你们早出生个几十年,哪里还有我们什么事儿啊……”
这位握了一辈子画笔,在国内画坛里举足轻重的老人转过身来,对着他们笑了笑。
() “成为未来华-国画坛里最明亮最耀眼的两颗双子星吧,你们的光芒,也会照亮很多后来者的路。()”
嗯。⒚()_[(()”楼谏的喉头轻轻哽了下。
“我们会加油的,谢谢老师。”
·
他们在酒店里面住了几天,终于等着小别墅那边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搬回家去。
回家,楼谏竟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词。
这座房子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没怎么住过人了,像是一个空荡荡的坟墓,被埋没在灰尘遍布的岁月里。
在殷刃出国去追他哥后,有挺长一段时间都没人来打扫。
之前回去看的时候,院子里面的草都有半人高了,他们不得已喊了家政公司的人来,花了好些力气才算是打扫干净。
这座别墅实在是算不上什么顶好的地段。
楼谏在这里渡过的那些岁月,也算不上什么完全美好,值得留恋的时光。
但是一说到回家,首先还是想到的这个地方。
别的地方都不行。
这里是他的家,他和殷刃的狗窝。
刚进一院子,车子一停下来,迎头就看见了满墙开得极好的三角梅。
明明已经是入秋的时节,今年的花期却似乎格外地长。
玫红色的花朵像是颜料一样泼了满墙,甚至还要溅落到地上来,是零碎的被风吹落的花瓣。
楼谏站在门口发了会呆,记忆甚至都不需要怎么拉扯,在这一瞬间就穿越回了无数个曾经的盛夏。
如同一张张照片的底片,黑黑灰灰层层叠叠地糊在一起。
年幼时他会在一个清晨醒来,全家人此时都还在睡着,从卧室里面传出来轻微的鼾声。
他就踩着拖鞋趴在二楼边缘的大窗口往外伸出小脑袋看。
外面的三角梅生了满墙。
饱涨的花骨朵沉甸甸地蹭在他的脸颊旁边,带着柔软的清浅的呼吸。
像是一场夏季的梦。
他日日等着那花开,但是那花却怎么都不开。
直到有一天,那花终于开了。
他就兴奋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折了最先开的最漂亮的那支,欢快地跑去和母亲报喜。
母亲那个时候还很年轻,对他也很温柔。
她在梳妆镜前梳头,长发乌黑浓密地落下来,云朵一样落在腰间,像是个童话书上的长发公主。
“真乖。”
殷心兰摸摸他的头。
她接过他的花,将它插到自己的梳妆台旁的花瓶里,又将昨日去美容院时送的糖再胡乱塞到他口袋里。
将他小小的口袋填满。
楼谏记得那些糖里面有一种黄色的事,是菠萝味道,刚吃的时候很酸,满嘴生津。
直到吃到里面的芯子里,才能尝出甜。
小小的殷刃在夏日里面,嘴里含着一块糖,就能消磨掉一个下午。
这是他童年难得
() 的欢乐时光。
后来没过几年(),父亲就从这里搬走了。
再后来?()_[((),母亲和保姆也都搬走了。
于是这里就只有殷刃一个人住。
殷刃没有人送花,就只能将每年最早的三角梅插到母亲供奉的菩萨前。
如此送了三五年,后来,他也渐渐不送了。
再后来,东西到处都堆得乱糟糟的,他连家里的那尊菩萨像也再没见过了。
“哥,怎么不进去。”
殷刃手里面提着两个行李箱跳下车来。
阳光将他的脸模糊了,看不出来年纪。
……像是十八岁的殷刃,又干干净净地站在他面前。
这是一个晴朗温和的午后。
阳光很好,楼谏那些陈旧潮湿的心绪也被晒干成了一张张的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