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谏努力将眼皮撑开,看见的是一片茫茫的白色。
他此时已经完全地被埋入到了柔软的雪里,外面风更大了,呼啸着吹过。
在风声里面似乎夹杂着什么其他的声音,像是什么人声嘶力竭的喊声。
但是却也可能只是他的错觉。
好在蓬松的雪里面还有空气,不至于完全将他闷死在里面。
楼谏动了动自己的双手,觉察都能正常活动,只是有些麻木后,才松了一口气。
原本将他弄到这个地步的雪此时竟成了他最好的减震物,也不知道此时应该庆幸还是觉得可笑。
将自己从雪里面挖出来花了些时间,等终于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楼谏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露营灯就掉在他的身边,照亮了一圈暖融融的亮光。
居然还没有坏掉,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楼谏闭了闭眼睛,挣扎着向着露营灯的位置走去,
可刚站起来走了一步,就又摔到了雪里。()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他的脚似乎受伤了,走一下就痛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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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环境里,不能走路几乎是致命的……
他用手撑住了地面,低头大口地呼吸着,在漫天的茫茫大雪中,有一团浓重的黑影骤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双哀凄又悲凉的美丽眼睛,长长的睫毛上面都结了冰,从皑皑的白雪里面悲伤地看向他。
楼谏的心中猛然一跳。
近乎是戏谑又巧合地,在这样孤身一人,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
——他却找到了那只消失的鹿。
此时它当然已经死去了很久,甚至就连尸体都已经开始僵硬起来。
楼谏凑近了些,将它已经失去了温度的头颅从雪里面挖出来。
他此时才意识到,那其实并不是一只成年的鹿。
它的身子很清瘦娇小,身上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肉,头上也没有鹿角。
大大的深棕色的鹿眼里面,眼神还很清澈,没来得及浑浊,看起来藏着几分天真。
它没有惊慌,就这样平静地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就像是它每年冬天都死于狼群,寒冷和饥饿的无数同伴一样……
只有不到一半的马鹿才能够顺利地活到成年。
死亡在这片森林里面,本来就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楼谏又顺着它的脖子往下摸,在它的胸口位置摸到了那只深深刺入,也是导致了它的死亡的弩箭,第一次往外拔的时候手却滑了一下。
第二次的时候他咬住了牙,终于拔了出来,将那只冷冰冰的弩箭丢到了一侧的雪地上。
“呼……”
此时的楼谏实在是太累了。
他也再也走不动了,更无力再去呼喊什么。
又大喘了一口气,楼谏将那只死鹿的头紧紧贴在胸口上。
那,就到此为止吧。
他在心里面想着,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澄澈。
我早就该死了。
我只是个游荡在这个世界上的亡魂……
多活了这六年的时光,多画了六年的画,能够弥补上辈子的遗憾,怎么看都是不亏的。
千怪万怪,也怪不到别人的身上去。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很快就会将他们的身子掩埋在深深的雪地里面,也许直到明年春天才会被人发现。
又也许,缺少食物的狼群会很快就将他们的尸体挖出来,作为过冬难得的储备粮。
楼谏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如果他的尸体能够让一些小动物借此饱腹,那他觉得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他这辈子走到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后悔的事情。
他不欠别人的。
但是,但是……
仔细说起来的话,算是有一个人吧。
露营灯是一小团暖黄色的灯光,
() 在大雪里撑起来了一小团亮色。
楼谏的眼神也朦胧了。
他翻了个身,大字型躺在雪地上面,看着漆黑的,正下着纷纷扬扬大雪的天空。
只有那一个人。
自己当年离开的时候,欠他一句对不起。
……
……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楼谏正被背在某个人的背上。
他的身子上下颠簸着,温暖的体温顺着对方的身上传过来。
他们走在漆黑一片的雪地里,露营灯正被提在那人的手上,轻轻地摇晃着。
“阿刃?”
楼谏含糊地喊了一声,慢慢伸出手摸上对方的脸,又捏了捏他的眉骨。
“……我,我现在是已经死了吗,可是你,你怎么也来地狱了?”
身下的人身子明显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