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神情瞬间冷肃。
周锦钰见周二郎急匆匆被宫里的小太监叫走,心里隐隐不安,悄悄拉了周大郎的衣角,“大伯,爹不会有事吧?”
周大郎笑着摇摇头,安抚地摸了摸小侄子的头。
他心里很明白,宫中定然是出了大事儿。
二郎不说,原因可能有二。
一、事情在二郎的可控范围内。
二、二郎暂时不想让自己卷进去。
出了周家大门儿,那蓝衣小太监才急声道:“大人,事关重大,刚才不便多说,事情真的是十万火急。”
“陛下今日不知为何突然雷霆震怒,要杀太子,结果急怒攻心之下,竟然晕厥了,太子殿下现下带了御林卫要逼宫,魏公公这会儿正带东厂的人抵挡着,命小的叫您带锦衣卫速去宫中,并再三叮嘱小的,让您不要惊动任何人。”
周二郎点点头,道:“你速速随我上车赶往宫中。”
小太监:“不用大人,小的骑快马过来的。”
周二郎瞥了一眼他身上的太监服,道:“你这身衣裳太过显眼,为避免节外生枝,还是随我坐马车过去。”
小太监反应过来,连忙称是,随着周二郎迅速上了马车。
马车上,周二郎闭目沉思,小太监不敢出声打扰。
片刻后,周二郎睁开眼,掀开车帘冲外面胡安道,“鞭子给我用一下?”
胡安微愣,不明白老爷要马鞭是要干什么,不过还是下意识地把马鞭递了过去。
周二郎接过马鞭,双手用力一拽,试了试马鞭的韧性。
小太监在旁边儿看得诧异,不明白如此万分紧要的关头,大人要一条马鞭有什么用。
周二郎冲他一笑,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俯首过来。
小太监身子前倾,“大人有何吩咐?”
周二郎不紧不慢地将马鞭套在他的脖颈上,温声道:“没什么,帮我试试这马鞭的韧性。”
小太监一时没反应过来,“大人,这要如何——”
他话还没说完,周二郎猛地拉紧了马鞭……
许久之后。
周二郎面色苍白,握着马鞭的双手微微颤抖,他杀人了。
连只鸡都没杀过的他杀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他狠,是人命太贱。
每个人的命都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魏伦他暂时可以信任,但这送信的小太监他不敢赌。
赌输了死的不是他一个,而是他全家,甚至全族。
除了魏伦,绝不能有任何人知道他知道太子逼宫的事,否则端王知晓自己故意瞒着他,害他失去了最好的上位机会,绝对不会饶过自己。
他周凤青拼尽一切走到今天,不是为了给人当奴才,做永和帝的奴才和做端王的奴才有什么区别吗?
性命始终都掌握在人家手里。
永和帝吃了那种慢性毒药,别妄想能活多久。
但,不管能活多久,在自己羽翼不够丰满之前,他还得撑着这口气儿,不能死。
周二郎伸出手来,华美的手指白皙无瑕,不染尘埃,他的手轻轻落在小太监的脸上,盖上对方因难以置信而睁大的双眼,那里面似乎还盛放着惊恐和绝望。
“大人?” 胡安在车帘外轻声询问。
周二郎淡声道:“你进来吧。”
胡安挑开车帘,看到车内情形,怔了怔,脸上并无惊恐,只是道:“大人,这种事儿让小的来就好,何必弄脏了您的手。”
“有区别吗?”周二郎反问。
胡安挠了挠头,好像没啥区别,反正这小太监都是要死,换个手而已。
周二郎:“借你的手一用。”
胡安:???
周二郎:“写一封血书,难不成还要放我自己的血不成?”
胡安低头看了一眼车上的尸体,心说这不是有现成的吗,想放多少血就放多少血。
周二郎道:“死都死了,何必欺人太甚。”
胡安点头,“大人慈悲。”
周二郎忍不住长指遮眉,忽然又想到这手刚刚摸过死尸,又厌恶地拿了帕子使劲儿的擦手擦脸。
胡安拽出腰间的匕首,寒光凛凛,一看就是利刃。
他二话不说很干脆地在食指上一滑,鲜血立即涌了出来。
周二郎皱了皱眉,“就写几个字,你弄这么多血出来干嘛。”
胡安:“……”
周二郎在小太监身上扯下一块布,让胡安写了“太子逼宫”四个大字。
“把这块布尽快送到徐庚手上,能做到吗?”
胡安点点头,“大人放心。”
周二郎:“去吧。”
胡安:“那这尸体?”
周二郎:“回来再处理。”
胡安迅速脱了小太监身上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转身离去。
待胡安出去后,周二郎脸上佯装的淡定从容一点点龟裂,颓然地头颈后仰。
他杀人了?
他竟然杀人了!
他真的把人给杀了。
恶心,难受。
他的手不干净了。
他想洗澡,沐浴,更衣!
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