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她什么也没有,但她命好,有福,兰姐儿有个好舅舅。
周一郎看得出自家外甥女对那个梁公子确实喜欢,只不过两人之间才见过几次面而已,还到不了要死要活离不开那份儿上,冷静一段时间,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就淡化了。
这个年龄的小姑娘懂什么感情,她喜欢的只是梁公子那一类型的男人罢了。
至于是否招赘,还需要和大姐商量,自己能替钰哥儿做主,却是不能替兰姐儿做这个主的。
周一郎身兼户部侍郎和翰林学士两处职位,要处理的公务很多,不可能天天盯着外甥女儿这点儿事儿,让云娘和凤英两人慢慢商量去,叮嘱云娘亦要尊重兰姐儿她自己的意思,毕竟将来的日子是要兰姐儿自己过的,娘替代不了,舅舅也替代不了。
一郎大多数时候是非常讲道理的,尤其是对待自己的家人,除了对自己儿子控制欲强到不讲道理。
……
大乾朝的户部相当于是现代社会的国土资源局、民政部以及财政部的综合体,听起来是个超重量级的实权单位,但实际上一半儿以上的权力被以徐庚为首的内阁架空。
就比如其中最重要的度支权,也就是说周一郎你想花银子,对不起,你得请示内阁。
从本质上来说,整个户部已经沦为内阁的执行工具。
而以徐庚为首的内阁之所以允许周一郎这股新势力的存在,是因为不想与皇帝闹得太崩,但若周一郎想要扩大权力范围,那也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周一郎自然也看得清楚,他与徐庚之间的争斗那都是做给皇帝看的,实际上在自己羽翼尚未丰满之前,他绝对不会去动徐庚团体的核心利益。
真正的交锋都是悄无声息的,暗流在冰山之下涌动,旁人看到的,只不过是周一郎想让人看到的而已。
这日两人在朝堂上又是一番针锋相对,下朝后,徐庚斜睨了周一郎一眼,目光扫过去几丝锋芒,道:“周侍郎有空不妨读一读《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对方的话外音周一郎自然听得清楚,范蠡写信给文种,书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
那意思是:周凤青,扳倒了我徐庚,皇帝不需要第一个徐庚,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周一郎轻轻勾起唇角,“下官最近正在读三国志司马懿篇,感慨良多。”
徐庚显然也是个聪明人,从鼻腔里哼笑一声,甩袖走了。
周一郎的意思很明白——司马懿是不能轻易杀诸葛亮的。
徐大人,杀掉我周凤青,皇帝对你的忌惮会更深,若真把皇帝惹急眼了,你确定你要学司马懿一样造反?
慢慢地,徐庚和周一郎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彼此之间都心照不宣地清楚对方的界限在哪里,不会轻易越界。
但,不越界只是暂时,平衡必须要被打破,永和帝不可能允许周一郎占着位置不干事儿。
周一郎思来想去,只能暂时做能做的事,监督禹北继续推行自己的新田税法,至少在禹北他是说了算的。
历朝历代的变革者大抵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可周一郎深知自己所做之事值得,即便是死了,他也必将青史留名,他的田税法更会影响深远。
周一郎明白这个道理,周锦钰自然也明白,只是他知道自己再多担心都不可能改变他爹的想法,爹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永远不可能像自己这样跳出这个时代冷眼旁观这个世界。
爹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参与者,且他还要做改变时代的人,他认为他有这样的使命。
……
这日,一家人正吃着晚饭,周锦钰忽觉嘴巴里不太对劲儿,忙扭过头去,用帕子捂住嘴巴,摊开帕子一看,一颗带血的小白牙落在上面,他的乳牙掉了。
“怎么了钰哥儿?”周一郎回头儿询问。
“爹,我的牙掉了。”周锦钰把帕子摊开给一郎看,他说话的时候感觉嘴巴里漏风,很不习惯。
“呀,咱们钰哥儿开始换牙了,让大姑看看是上面的门牙掉了还是下面的门牙掉了?”
周锦钰不好意思给人看,头一低,往外溜,“大姑,嘴巴里好多血,我要漱口去。”
云娘要站起来,周一郎放下碗筷率先站起来了,“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
周锦钰用清水接连漱了几次口,确定没有再出血了,垫着脚拽过旁边桌上的菱花铜镜,张着嘴巴瞧自己少了一颗门牙的下牙龈。
周锦钰闭上嘴巴,又张开,接着又闭上,反复几次,低声咕哝一句“好难看”,把镜子又放下了,一回头儿,发现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进来了,瞅着他就笑。
周锦钰脸一红。
周一郎:“张开嘴巴,让爹看看是上面的掉了,还是下面的掉了。”
周一郎其实刚才早就看到儿子掉的是下面的门牙,他就想逗逗儿子,他觉得缺牙的小孩儿实在稀罕。
周锦钰咬着两排小牙给他看。
周一郎低头细瞅了一眼,见淡粉的牙龈上露出一点点儿白色的小牙,位置长得很正,是从原来的牙根儿处钻出来的,并没有从乱七八糟的位置往外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