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号舍,就是一间间约莫四尺宽,进深五尺,一米多高的小隔间。
隔间儿没有门儿,上下两块儿板子,上面的板子用做书案,下面的板子当板凳,狭窄逼仄,仅仅能容纳下一人,若是个胖子坐在里面估计就难受了,不过这时的胖子并不多见,薛良那样的微胖在这里已经算是很富态了。
周二郎倒是不胖,可他高呀,约有一米八的身高在里面根本就抬不起头来,就连腿都伸展不舒服。
第一场考试,考的是对四书五经的掌握理解,义三道,经义四道,需要以八股文的标准格式解答。
说直白点,这种题目考察的就是考生的死记硬背能力,所谓代圣人立言,就是考生须得用圣人的言论去解题,不允许有自己的看法和言论。
平日里各书院对此早已研究透彻,该如何解答,都有套路和答案。
虽说几乎算是有标准答案,不要以为就简单,因为考生并不知道考官会从四书五经里抽出那句话来做为考题,背诵量是巨大的,没点儿博闻强记的能力肯定是不行的。
另外八股文对句子的长短、声律以及字的多少都有严格要求,在此基础上做到立意明确,行文有逻辑亦是相当不易,而在不易的基础上能行文流畅有气势,字迹工整无错处更是难上加难。
铛!一声锣响。
有小吏过来分发考题、草稿纸、以及答题纸,三篇“四书”,五篇“五经”,共计八道考题,须在三天两夜完成,考生自主安排如何分配时间。
周二郎取过考题纸,大致浏览一遍,心中有数,还是那句话,这场较量中最考验他的是体力和精神,而非学识。
第一天早上不提供早饭,周二郎不管别的考生吃不吃饭,他是一定要保持体力的,从脚下的提篮中取出小锤将钉子砸进墙壁,又将试卷,草纸等装进提前准备的油纸袋,挂在墙壁上,防止吃东西时不小心弄脏试卷。
他只吃了一小块儿点心,水囊里灌的水更不敢多喝,只润了润喉咙,无他,见识过号舍的厕所,所有的考生都尽最大可能少吃少喝。
吃喝完毕,整理干净书案,开始正式答题。
八道题,一天完成三道题目即可,周二郎知道自己在这里面呆的时间越长,各方面状态会越差,准备两天内把八道题目全部答完,熬到第三天上午就赶紧出去。
第一天白天,众考生都没出什么状况,结果当天夜里突然下起了雨,入秋来的第一场雨,下得还不小,凉意往骨头缝里渗。
各考生都带了门帘,一来白天可以遮挡刺眼光线,二来晚上可以遮风,可薄薄的一层帘子能有什么用,聊胜于无,能阻止雨点子溅进来就已经不错了。
也有考生考虑到了下雨,带了防寒的毯子,可依据往年的经验,南州府**月份的天气再冷也不会冷到哪里去,哪里有人如周二郎那般夸张。
舍号里的两块木板是活动的,白天做桌凳,晚上可以两块儿并一起,人蜷缩在上面背靠着墙休息,周二郎下面铺了两层羔羊毛的毡子,身上披一件,腰腹处还围了狐皮,虽然蜷缩着腿脚不太舒服,却是暖意融融。
这种“众人皆冷我独暖”的感觉,实在有些微妙,尽管不厚道,但是不可否认确实有点儿“爽”。
周二郎隔间的考生刚才压门帘时瞅见周二郎厚厚的毡毯了,忍不住开口,“这位仁兄毯子带的着实不少,可否借兄弟一张,感激不尽。”
周二郎目光微凉,科举如战场,战场上你管对手借方便?
“抱歉,非是不借,为兄自幼体质畏寒才带的毯子多了些,若是受凉必染风寒,发起热来该如何应对明后两天的考试。”
对面人不死心,心说你下面铺两张,上面盖一张也足够保暖了,你不还有一条狐狸毛的皮子么?
想到这儿,他厚着脸皮道:“在下理解,不过这天儿实在是太冷,我瞅仁兄还多出一张狐皮,能否借为兄搭一下?”
周二郎冷了脸,狐皮是儿子孝顺,特意为他选的,岂能给不相干的人用。
对方听不懂人话,他也懒得多言,直接拽下门帘,闭目养神。
那人碰了钉子,心中不忿儿,嘟囔道:“自私自利之徒,毫无一点同情怜悯之心,枉读了圣贤书。”
周二郎淡漠的声音从帘子后传出来,“这位仁兄倒是没白读,敢问哪本儿圣贤书教你强人所难了?”
不等对方开口,他又道:“再要啰嗦,影响本人休息,莫非是要叫监考过来主持公道?”
那人不敢吱声了,他亦知道将监考叫过来,他不占理,对方没有义务将毯子或是狐皮借给他,关键是冠冕堂皇那套说辞是讲给别人听的,实际上同场竞争,对手发挥好就意味着自己危险,莫说是陌生人,就算是亲兄弟,能不能借都是两说。
周二郎本就不是妇人之仁的人,他若看对方可怜,让出一条毯子也不是不可以,对方上来讨要就惹人生厌了。
我想给你的,你可以要,我不给你的,别惦记。
这场雨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才算收住,天气开始放晴,只到了第三天早上又开始了阴雨绵绵。
周二郎尽管没有冻着,可接连几天蜷缩在逼仄的号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