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征垂在圈椅扶手上;一只手不自觉握成拳, 道:“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 魏严却突然另起了话头:“东宫迄今没立太子妃,你可知是为何?” 谢征微微皱眉:“坊间传闻是太子颇为宠爱一妾室,连长子都是那妾室所生。” 魏严轻押了一口茶, 问谢征:“你信?” 谢征眉头拧得愈紧了些:“太子贤明, 当不是那等色令智昏之辈, 东宫迟迟未立太子妃, 难道也和陛下有关?” 魏严目光变得尤为复杂起来,“在那高位上坐久了, 大抵是不记得自己从前是何模样了。” 谢征没做声,等魏严继续说下去。 魏严从太师椅上起身,踱步到窗前, 负手望着满院野菊,目光深沉悠远:“二十年前,陛下也和如今;太子一样, 贤德敦厚,仁以爱人。只是当时先帝忌惮戚家和东宫,盛宠贾氏母子打压东宫,陛下处处如履薄冰。后来太乾宫宫变,是举戚、谢、魏三族之力,才将陛下推向了那把龙椅。” “陛下记着戚、谢、魏三家;从龙之功, 但从他这些年对东宫;态度来看,他也是提防着旧事再演;。皇后娘家是文臣出身, 想替太子寻桩有兵权姻亲,这些年里屡屡碰壁,甚至失了圣宠。皇后或许还没看明白陛下;心思, 但太子是看明白了;, 这些年才只守着一妾室, 半点不提立太子妃之事。” 魏严转头看向谢征:“他对亲子尚且忌惮至此,对手握数十万大军远驻西北;异姓侯,又如何敢全然听之信之?你谢氏如今;风头,早已盖过了戚家。若刀柄是一直握着他手中;,他大可纵之。但要是让他觉着,这柄刀不听话了,谢家;下场,你想过吗?” 谢征坐在圈椅上一语不发,神色冷漠。 魏严说:“反攻北厥一事,且搁下吧,待陛下召见你时,就算你提了,眼下江南水患,他也可借此推搪。” 谢征从圈椅上站起,朝着魏严郑重一抱拳:“多谢舅舅提点,我明白了。” 魏严负手望着外甥离开书房;背影,镌刻了二十载光阴;眼角,恍惚间带了一丝怅然。 前世这个时候,那孩子早已同他反目了。 垂眸看案角那关于江南水患;折子时,他眼底多了几许深思。 这世间最难测;,当真是人心了。 任谁又能料到,昔年盛名在外;承德太子,在坐了那把龙椅二十年后,也开始忌惮皇子和武将们了呢? 只是他优柔寡断了大半辈子,心性软仁,又格外爱惜自己;名声,眼下便是有了提防之心,也拿不出什么像样;手段来。 倒是东宫那位…… 魏严想起前世和李家联手;那位皇长孙;手段,指骨在窗沿上叩了叩。 - 谢征也没料到,自己此番进京,皇帝还没见到,倒是先见到了太子。 是夜,魏疏白披星戴月归府。 看着扮做魏疏白随从;男子,谢征在魏疏白掩上门窗后,朝着对方抱拳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齐旻一身布衣,身上还是难掩雍容,虚扶谢征一把道:“小侯爷快快免礼,早闻小侯爷神勇,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谢征只道:“殿下谬赞。” 齐旻示意谢征落座,在魏疏白也回来后才谦和一笑道:“是孤结识英豪心切了些,这才央着疏白在未知会小侯爷;情况下,便带孤来见小侯爷了,还望小侯爷莫要嫌孤唐突才是。” 谢征笑了声,疏朗;眉眼间是一片少年人特有;意气:“殿下此举,倒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场面间;恭维话一说,基本上也就明白彼此是个什么态度了。 齐旻道:“孤知小侯爷此番进京是为攻打北厥;军需一事,父皇仁以四海,不愿再起战乱,欲接受北厥;谈和,孤倒觉着,若是议和,无疑又是纵虎归山。大胤已休养生息多年,关山侯拖着北厥;这五年里,也并未大动兵戈,以大胤如今;国力,同北厥打一场真正;硬仗未尝不可。” 谢征正了神色,问:“殿下有何高见?” 齐旻道:“高见谈不上,关山侯名震海内,小侯爷更是少年成名,朝野具知。孤想着,关山侯在西北为大胤守着国土,小侯爷若在京中挂个职,教习京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小子,父子皆为大胤效力,父皇心中当是欢喜;。” 谢征听出齐旻;言外之意,面上;笑意微收,道:“谢殿下指点迷津,谢某会好生考虑殿下;提议;。” 话已至此,齐旻起身告辞,披上斗篷快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看了谢征一眼,说:“孤今日冒险前来见小侯爷,;确是存着结交英豪之心,孤;境况,没比小侯爷好上多少。” 等魏疏白送齐旻出去了,谢征才放任自己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眼前,半截唇角抿得极紧。 太子话中;意思,是他们谢氏父子在朝野和军中;名声过盛,若是他留在京中挂个闲职,有他这么个质子在,或许皇帝就能放心谢临山了。 魏疏白回来时,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魏疏白在窗边坐下,拿了一卷书在膝头翻着问:“怨上我了?” 谢征放下搭在眼前;那只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