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转瞬将至,盛昭受下一击,喉腔血液弥漫,他闷哼一声。
晋升元婴的幻境也在此时冲击着他的心境。
盛昭仿佛又回到当年被万人所指的高台之上,寒意彻骨,疼痛入髓。
灵脉被割断,他的灵气在缓慢流失。
他那时只差一点就能晋升金丹,而此时,他也只差一点就能晋升元婴。
又是一雷击穿云而下,声势浩大,盛昭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劲。
雷劫的威力似乎并不大。
这一份不对劲让盛昭模糊的神智从幻境中勉强拉出,他抬眸看天上乌云压顶,阵阵雷鸣似古朴的韵律。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天道对他的手下留情。
天道心中有愧,自愿将雷劫降了一等。
盛昭没有比这一刻更清醒地认识到,他已然重活一世,这一世他的师尊是百般护着他的邬钰。
幻境不攻自破。
盛昭从芥子空间中拿出分别时邬钰给他的那瓶丹药,他嗅着瓶口,淡淡清香与药香混合。
闻不出是什么药。
盛昭咽下一颗,药力生效后,灵台霎时清明,本该庆幸邬钰准备的丹药救了急,但盛昭却浑身僵硬。
他指尖发颤,瓷瓶滚落在地。
为什么不是巩固修为,补充灵力的药?而是,而是安心神,清心魔的灵药?
邬钰是怎么知晓他晋升元婴时,遇到的难题在幻境这里?先前他晋升,邬钰最不担心的就是他的心境如何了。
因为他这一世安逸顺畅,几乎没有遇到波折。
盛昭唇中又溢出一口血,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细想。
兴许……是邬钰看他最近行为反常,才特地准备的,这也不无可能。
盛昭受着雷击,脑子乱成一片,甚至分不出心去关注一旁心怀不轨的齐桦。
他将最近发生的事在脑中顺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在邬钰眼中,他最近行为确实怪异极了,邬钰忧心他的心境出问题也是正常的。
盛昭这才松了口气,集中注意力将剩下的雷劫给渡了。
丹田处的金丹幻化成一个透明、泛着金光的小盛昭,身着白衣,玉雪可爱。
盛昭看了一眼,觉得有点怪,为什么他的元婴穿着鹤氅?他有这么怕冷吗?
盛昭收回视线,他站起身,因雷劫而气息不稳,面色苍白。
齐桦见一切事了,走进阵内。
盛昭即使出逃,也是剑宗宝贝着的天骄弟子,就算齐桦有心,也不敢下手。
况且他并没想伤害盛昭的心思,方才一直细心为阵中人护法。
齐桦注意到盛昭嘴角的血迹,他拿出帕子:“盛道友渡劫可还顺利?”
盛昭伸手,虚弱道:“还算顺利。”
齐桦:“我来罢。”
渡劫后的修士会因雷劫而有一段虚弱期,需要时间来静心巩固修为。
盛昭唇色苍白,平日的张扬劲儿都消失不见,红衣都黯淡几分。
齐桦不知怎么,给盛昭擦血迹的力度轻柔许多。
盛昭乖乖仰着头任他下手,擦完了,又很有礼貌地道谢:“多谢齐道友。”
齐桦“嗯”了声,心底道,倒是也有乖的时候。
盛昭继续道谢:“谢谢你为我护法。”
齐桦笑:“怎么突然与我这么生疏?”
盛昭弯起眉眼,笑了笑不说话。
他们往来时的路走,这次不再急匆匆的,悠闲惬意得像是在游赏山水。
只是盛昭因虚弱走得不稳,气息急促。
齐桦伸出手:“我扶着道友罢。”
盛昭勾唇,顺从地牵上去,低声道谢。
齐桦见他这般乖顺,眼中神色愈发地柔。
很乖。
他喜欢这份乖巧。
他们在城中客栈处滞留了几日,等盛昭巩固元婴。
而江千舟修为尽失、身受重伤的传言也愈演愈烈,而剑宗的人也从未出面澄清过,可再多的消息却不知晓了。
齐桦执扇,若有所思地品着茶。
盛昭坐在他身旁,倚窗看着街上的行人,他撑着脸,底堂的言语传到他耳中。
厢房中二人皆未发一言。
盛昭突然转眸看齐桦:“你信吗?”
盛昭问的是传言中,导致江千舟出事的是逃婚离开的他,而江千舟当日的三拜更是坐实了前者对盛昭的一往情深。
现下,盛昭不仅背了个畏罪潜逃的名声,还有负心汉的名头,到处都是可怜元清剑尊的人。
齐桦却问:“你要回去解释吗?”
盛昭沉默许久,才摇摇首:“不了吧。”
他神色有丝落寞,很少见的低情绪,也是盛昭很少露出的真实。
他眼睑又垂下,看着底下嘈杂的人群,夕阳的光影透过盛昭的乌发,映得他整个人白皙得透明,也掩去了盛昭眼底的轻嘲。
他早该习惯的,这种万人所指、百口莫辩、无一人信他口中所言的场景。
盛昭又在心底轻声否认,还是有一人信的,比如……他的师尊。
他又庆幸,早在很久之前,就做出割舍一切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