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你也觉着此事可疑,想回去看看?我也正是此意,小曹的人品你我都清楚,他是千里挑一的正人君子,岂会干出那种龌龊事,曹府的水深,难保有人嫉妒他故意栽赃……哼,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小曹,保证他的安全。” 隋子云连连点头:“可是你这边我仍不太放心。”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又瞥向杨仪。 薛放道:“谁敢惹我不成?而这医疾方面,也自有杨先生。你自快去,休要耽搁。” “是。”隋子云抱拳,又正色而郑重地转向杨仪:“先生,旅帅的千金之躯就全交给先生了。” 他的神态语气,就仿佛要把事关身家性命的什么至宝……比如金印,玉玺之类要交给杨仪。 而她要做的就是赶紧跪地,双手小心翼翼接过来。 杨仪只能咳嗽。 把薛不约交给她?她的手,她的腿,她的脸,她的言语举止乃至所有……到底是哪一点儿让隋嬷嬷产生了她能“托住”这位薛小侯爷的错觉? 她又不是那神话之中擅长驮碑的龙子赑屃,开的什么玩笑。 没等杨仪反对,薛放嗤地笑道:“你闭嘴!是想吓死杨先生么?那就没给我治病的人了。赶紧滚。” 他看不见,但车厢内杨仪呼吸的快慢变化,他听得非常清晰。 薛放知道这位杨易先生在忌惮自己。 不过此刻的十七郎,还以为杨仪只是单纯不想跟他们这些巡检司的人打交道。 或者,她是担心他的眼睛会不会治好,而若是弄不好的话,后果又将怎样……如此而已。 隋子云离开后,薛放道:“别怕。” 杨仪抬眸:“旅帅在说什么?” 他说:“治得好,我感激你杨先生一辈子。治不好,我也不会为难你,包括我的那些人,谁若敢动你一根指头,我要他脑袋。” 那随行老军医的心思,十七郎很清楚。 先前杨仪说过要给他在眼睛上扎针,薛放便明白了那老军医为何拼命反对。 因为那老家伙狡猾的很,他知道这么做有凶险,所以要把自个儿摘出来,而把杨仪推上去。 其实若论经验资历,那老军医的针灸手法可比杨仪稳多了。 但他就是太“稳”了,所以不敢冒险,生恐一个不慎,会输掉自己的脑袋。 薛放知道杨仪很尽心,在他印象中那大夫“弱不禁风”,一副随时会吐血咳死的样子,但她是真的在用心替他着想,而且对于针灸一事很有把握。 所以薛放想让她放宽心。 他不是嗜血如命的魔王,他的敌人也不是连他一根指头都禁不起的“杨先生”。 薛放的语气很淡。 所谓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便如是。 杨仪咽了口唾沫,稍显迟疑:“多、谢?” 说完后她才发觉,自己居然用了个疑问句。 “你这声道谢好似不太情愿,”薛放果然又听了出来,用蒙着布的眼睛对着杨仪,十七郎试探地问:“难不成你在意的不是这个,或者……是另有顾忌?” 杨仪简直怀疑他是在装瞎,不,他的眼睛看不见,却仿佛更能洞悉人心,就好像嗅觉过于灵敏的猎犬,总能嗅到猎物的味道。 她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实在不想再跟薛小侯在这辆车上再多呆一刻。 救星自渡口向着杨仪奔来。 清河船夫惊慌失措:“杨先生你不是已经逃走了?怎么还敢回来?” 杨仪一头雾水,扫了眼旁边抱臂静听的薛放:“……我为何要逃?” 虽然她确实想逃,但要声明:此逃非彼逃。 船夫跺脚:“你昨儿给学堂里的那几个孩子吃了什么肉?那些娃儿都害了病,请来的大夫都说没救了,已经报了官要捉拿你呢!” 多亏了隋子云有先见之明,一早张罗把十七郎从议事厅带了出来,就在他们将退出的魏村的时候,那议事厅也已经被波及其中,半个魏村被烟火缭绕,耳畔尽是人声惨烈,有忙着逃命,有舍不得离开,有徒劳救火,有席地大哭……众生众相。 隋子云带人退到那一片油菜花田外,两队士兵在路边林立,负责护卫。 十七郎目不能视物,躺在一把临时找来的长藤椅上。 隋子云张望了一会儿火势,转身之时,正看见十七郎的手空搭在藤椅旁,脸色古古怪怪。 而杨仪低着头,拢着手自藤椅边走开了。 隋子云奇怪地看了杨仪一眼,顾不上招呼她,只先走到十七郎身边说道:“魏淹放火把魏家烧了,看这架势,这村子也难保,那小子……也算是魏家的异类。” 十七郎闷声:“你方才跑哪儿去了?” 隋子云没想到他头一句问的是这个,便道:“我刚叫人去找戚峰……我看着魏村要完,所以叫戚峰不用再理会那些村民,一晃神的功夫,也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怎么?” 十七郎眉头皱了皱,还是说道:“没什么。”又吩咐:“越是这时候越要留神,魏淹虽是被蒙在鼓里,可这魏村上下的人未必全干净,小心他们趁火作乱。” 就从这魏村里里外外没有一只狗就能看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