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闻言疑惑:“为何皇上突然召见我?” 小药侍笑道:“杨侍医, 你何苦问这个?皇上要召见谁,还需要缘故么?只快去就是了,外头传旨的公公还等着呢。” 杨仪只得把书放下,整理了衣冠, 跟着他往外。 到了政明殿, 太监带了进门, 却见殿内空无一人。 里头魏公公走出来,笑道:“杨侍医, 请稍等。” 杨仪垂首站着, 不多时,轻微的脚步声响, 皇帝从内踱步而出。 他身着一袭赭色衮龙袍,玉带束腰, 且走且望着杨仪, 甚是随和地问道:“这两日在太医院,可习惯么?” 杨仪正行礼,闻言道:“回皇上,一切皆安。” 皇帝一笑:“你毕竟是个女子,朕知道太医院的那些人也未必能心里服你。有没有人不知趣为难你啊?” 杨仪道:“太医院上下十分善待,尤其林院首格外照料,多谢皇上。” 皇帝把她上下打量了会儿,才去龙椅上就座。 魏公公献了茶。 皇帝接在手里, 喝了口, 把茶杯放回魏明手中:“这牙齿近来总隐隐作痛, 不知怎么回事。” 杨仪正寻思,魏公公忙提醒道:“杨侍医,还不给皇上诊诊脉?” 闻言杨仪才敢上前, 见皇帝端坐不动,她便单膝跪地:“臣请脉。” 皇帝抬手,搁在龙椅的扶手上。 杨仪将袖子向上折起,手指轻轻搭落。 皇帝垂眸,望着她跪在跟前,眼波闪烁:“杨仪,你今年十六、还是十七了?” 杨仪专心听脉,一时顾不得回答。 魏明赶忙搭腔:“过了年,杨侍医应该是十七了吧。” 杨仪撤手:“是。”又道:“皇上的脉象并无大碍。臣大胆,可否请皇上张口,看一看牙齿。” 魏明微惊,忙看皇帝。皇帝却一笑,果真张开了嘴。 皇帝虽坐着,仍显高大,杨仪跪着,没法儿看清楚,只能欠身而起,细看端详。 却见牙龈稍微有些红。 杨仪点头:“多谢皇上,臣冒犯了。” 皇帝闭了嘴:“如何?” 杨仪道:“回皇上,看皇上的牙齿似无大碍,些许微红,兴许是一时的不相应。若皇上不放心,倒是有一副‘固齿丹’,或可以用。” 皇帝点头:“听闻之前你给太后开方子的时候,还留了一副什么‘消气丸’之类的东西……” 杨仪道:“回皇上,那是降气汤,确实有消气的功效。” 皇帝呵呵一笑:“对,是降气汤,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方子?年纪又不大,又如此博学,实在难得。” 如果不是知道了皇帝所做的那些事,此刻杨仪必定会以为皇帝陛下和蔼可亲。 “臣知道的也是有限,绝不敢称博学之类。” 皇帝道:“哪里就有限了,就算在朕所知,你为太后看诊就罢了,在宫外京内,又做了多少事,什么这个汤那个丸儿的。哦对了,还有你在羁縻州为狄闻调了一副叫做什么‘复老还童丹’的,是不是?” 杨仪只顾听他说单方,听见是复老还童丹,便道:“回皇上,狄将军……” 三个字才刚出口,杨仪的头皮陡然发紧,心也跟着骤然缩了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当初在羁縻州,她可是男子的身份,以“杨易”的名字行事。 这件事,京城方面除了薛放屠竹隋子云几个,无人可知。 皇帝当然也不能知道。 可她方才满心都在药方上,居然忽略了此情,张口就泄露了机密。 此时再改口只怕晚了。 杨仪抬头看向皇帝,却对上皇帝一双幽深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看不出喜怒。 皇帝道:“怎么不说下去了?” 杨仪望着那种眼神,不管皇帝是从哪里知道的,皇帝是确确实实的已经知道了。 心仿佛开始往下急沉,杨仪不知还有什么法子,只能低头,慢慢地跪了下去:“皇上恕罪。” 无法挽回,这一瞬间,杨仪心中掠过无数念头。 她自己?她并没有在意,她只是飞快在想,事情暴露,皇帝会怎么处置,会不会连累薛放,狄闻等人,以及……杨家。 皇帝淡淡问道:“哦,你有什么罪?” 杨仪的心跳的极快,很乱。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但…… “臣,臣其实不觉着自己有罪。”杨仪把心一横:“当初,是迫于无奈,才……以男子身份示人。狄将军至今不知道此事,其他众人也都是后来才……皇上……” 杨仪实在失语,她抬头看向皇帝,极为恳切地:“若是皇上觉着我罪大恶极,求皇上惩治我一人,莫要牵连无辜之人。” 皇帝盯着她苍白的脸。 从方才杨仪跪地垂首给他诊脉,皇帝垂眸细看,见她冠帽之下,发丝不乱。 青丝跟白肤相映生辉,那细细的脖颈低垂,像是哪里飞来的一只伶仃的鹭鸟。 “你怕朕牵连无辜,你指的‘无辜’都是谁。” 杨仪心惊。 她拿不准皇帝的意思,毕竟这位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