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只是一个劲地嘟囔:“鬼,鬼,鬼来了!”吓得他老婆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老婆找了看林场的老头,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屎尿里拖出来,弄回家去。
三天之后,张顺才就不行了,在床上躺着,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婆看着不好,就把他送到矿机医院里住院去了。
张顺才的病,大多是精神上的。他认定了廖淑芬来找他索命了,浑身吓的直哆嗦,一个劲胡言乱语,谁也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如此半月之后,有一天张顺才清醒过来,逼着老婆去找姚远。
老婆也奇怪,好好的,他找这个大傻子干啥?
架不住张顺才一个劲催逼,老婆只好去找姚远。
姚远一直偷偷关注着张顺才的病情,也把那些南方跟他过来的人都安排好了,随时防备着张建国出现。
张顺才突然打发老婆来找他,倒吓了他一跳。难道这老家伙倒过闷儿来了,知道是他闹的古怪?
但这时候,他不过去,倒显得他有什么不对了。他就跟着张顺才老婆去了医院。
病房里,张顺才躺在病床上,看见老婆带着姚远进来,就让老婆把他扶起来坐着。
姚远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他不知道这家伙肚子里打什么鬼主意,还是先不说话的好。
张顺才依着被窝坐好,就示意姚远过来,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
姚远犹豫一下,还是过去坐下了。
张顺才就让老婆出去。
这时候,老婆不敢不听他的,只好到病房外面去了。
这个季节,不是疾病高发期,矿机的住院部床位病不紧张。张顺才一天到晚不住嘴地折腾,谁也受不了,医院也只好把他安排到没有人住的空病房里。
老婆出去了,病房里就只有张顺才和姚远两个人。
张顺才盯了姚远许久,突然说:“廖淑芬,你一直认为是我害死了你和你们家老姚,阴魂不散地缠了我这么多年,我也不和你辩解了。
我害死你们家两条人命,现在你把我大儿子害死了,我也活不了几天了。咱们这算是一命抵一命,两清了吧?你从此收手,行吗?”
姚远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抗抗装大傻妈成功了,张顺才已经认定,那是大傻妈的鬼魂了。
他就微微一笑说:“张叔啊,我是姚大傻,我妈是我妈,你跟我说这些,有啥用处啊?”
张顺才就冷笑说:“你别装了。姚大傻是傻子,我从小看着他长起来的,你骗得了谁啊?你失踪了,他好好的就不傻了,不是你住到了他的身体里,他能不傻了?我都要死的人了,你就别骗我了。”
姚远就沉默一下,不再和他争论这个问题,而是问他:“你当初害死那么多人,你心里就一点愧疚没有吗?”
张顺才微微摇头说:“廖淑芬,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我就是一个普通工人,赶上了那个时代,你让我怎么办?我不去那么办,我还是一个普通工人。放着升官发财的路不走,搁着是你,你肯吗?”
姚远就冷冷地问:“那就拿别人的生命做代价?”
张顺才慢慢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是姚虎的媳妇,这个道理,你别说不知道。难道,死在姚虎手底下的人命,还少吗?”
姚远就正色说:“你错了。姚虎杀人,是为了这个国家重生,为了这个民族不再受欺负!他杀的,是侵略者,是阻挡历史车轮前进的反动派!而你呢,却把这么一个国家功臣,民族的英雄给活活迫害致死!
他为的,是国家富强,民族昌盛!你呢?却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不惜迫害忠良,损害国家!
姚虎的死,是国家的损失,民族的悲哀,重于泰山!你呢,就是一个败类,死不足惜!
你有什么脸面,和姚虎相比,真是恬不知耻!”
张顺才淡淡一笑说:“什么重于泰山,什么耻不耻的?有用吗?死了都是一堆枯骨!我要死了,也就不怕你了。今天,我叫你来,就是告诉你。你变成鬼,可以找我报仇。我估计,我死了,一样也可以变成鬼,来找你报仇!你如果就此罢手,咱们就算两清了。你如果继续对我儿子下手,我就和你没完!”
姚远就笑了,问他:“你真的相信有鬼魂存在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疑心生暗鬼。这些话你没听过吗?”
张顺才就用一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盯着姚远看,许久说:“没有鬼魂,就不会有你。收音机变话筒我还能信。预测地震,不是人能干的。你跑到山上找我,不就是想让我死吗?我现在知道有鬼,反而不怕死了!”
说到这里,竟然呵呵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