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姨下班回来,看见自己家的房头上围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当然会吓一跳。
有人看见姜姨了,大声地招呼她:“老厂长平反了,老厂长平反了!你女婿这下厉害了!”
姜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问人家:“啥?”
那人就又重复告诉她:“你女婿,姚大傻的父母啊,姚虎、廖淑芬啊,他们是被冤枉的,上边下的文件啊!我就说嘛,多好的领导啊,咋就成了特务呢?”
姜姨愣在那里不动了,好久之后放声大哭:“大傻啊,儿啊!你听见了吗?你爸你妈平反了呀!可怜我的儿啊,为了你爸你妈的清白,生生让人家打成了傻子啊!”
姜姨这一哭喊,就被张代表看见了。他走出人群,把姜姨拉过来,指着姚远说:“大姐,你别哭啊,这是喜事啊。大厦没傻,他是为了保护我,才故意装傻啊!你看看,大厦这不好好的吗?”
姜姨就一下呆住了,半信半疑,看着站在一边的姚远。
姚远就冲着她笑。这回不是傻笑,而是充满了温情的笑。接着,姚远就喊了一声:“妈!”然后说,“都过去了,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姜姨痴痴盯着姚远看半天,身子栽两栽,晃两晃,两眼一闭,就要摔倒。
张代表赶忙过去,扶住姜姨,喊着她说:“大姐,你冷静,千万冷静啊!大厦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有人整他,矛头却是对着我的。他们要抢班夺权,就是想逼迫姚大厦同志,把我给牵连进去。姚大厦同志经受住了考验,无论怎么拷打他,都坚决不承认,他是个好同志啊!”
姜姨似乎没有听见张代表的解释,看着姚远,眼中渐渐有了怒气。忽然就抬起手来,抽了姚远一个嘴巴。
“啪”的一声响,这个嘴巴把姚远抽愣了,也把张代表和在场的所有人抽愣了。
“大傻,你知道你傻了这一年多,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姜姨不由得老泪纵横,抽泣着说,“为了你,我们一家人遭人家白眼,遭别人嫌弃。你媳妇带着个月窝里的孩子,又得看孩子又得干活挣钱啊!你怎么忍心装傻呀!”
说完了,姜姨扒拉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哭着跑回自己家里去了。
在场的所有人就都沉默了,好多人还跟着流下了眼泪。
“坚决惩办迫害革命干部的凶手!”有人带头喊起了口号,所有人就跟着一起喊起来。
“铲除四人帮流毒!”
“打倒……”
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种场景,如果放到现在,一定会被认为是集体发癔症。可在那个特定的年代,却实实在在存在着,是一种普遍的不能再普遍的现象。
张代表乍一看到老师长平反的文件,是过于激动了,不等常委会研究,就带着文件来找姚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姚远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啊,而且,还是为了他在继续装傻,不顾妻子,也不顾孩子,这事搁到谁身上,谁不激动呢?
姜姨这一哭一闹,张代表也冷静下来。但他不后悔过来亲口告诉姚远这个好消息。
老师长夫妻的追悼会要开,迫害他们的凶手,要追究责任。要借助这个事情,深挖四人帮的流毒……
这些,都得等到常委会开会以后再做具体决定。
他又给大家讲了几句官场上的话,就把大家劝散了。然后才对姚远说:“你先回去吧,好好跟你岳母解释。如果她不原谅你,我就亲自去和他解释。她要责怪的话,首先就应该责怪我才对。”
已经接近中午时分,村头那个大喇叭上,播放着那位著名的豫剧演员崭新的唱段:
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帮……
大街上冷清下来,姚远把手揣在棉袄袖筒里,慢慢往家里走,琢磨着怎么去和姜姨解释。
走到自家门口,铁院门开了,抗抗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姚远看看抗抗,叹一口气说:“这下,把咱妈给惹急了。”
抗抗说:“这个锅,我来替你背吧。就说是我不主张告诉妈真相的。”
姚远就摇摇头说:“妈不是不懂道理的人。她就是一时生气,她自己会想明白的。”
抗抗就问:“现在咱们咋办?”
姚远说:“还能咋办?我惹的祸,我去负荆请罪呗。”说完,就揣着手,往姜姨的院子里走。“
姜姨还躺在里屋的床上哭呢。从姚远出事,担了多少惊,受了多少怕,又糟了多大的罪,操了多少心呀!这个大傻,竟然和她装傻,让她白白地这么难过心酸了一年!
想着这些年,自大傻他妈没了,她开始管着大傻吃喝,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欣喜、心酸、心痛,当真是有喜也有乐,有苦也有愁,五味杂陈,此时一起涌上心头。
正心里不是滋味,姚远和抗抗就进来了。
姚远站在里间的门口,半天才说:“妈,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你如果想骂我,你就骂吧,我听着。”
抗抗就在后面说:“妈,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大傻,这事儿关乎着他自己的性命,也关乎着张代表的前程。万一漏了,张顺才就当了矿机的家了,咱都得跟着倒霉。妈你就理解